來送東西的女子,並不是同一人。
念起之前辛垣煥說過會替他多置些書卷,所以他想著,大抵與他的打點有關吧。
但他不知此事是否也與宣於宴有關。
他想著也許是有,畢竟身為門客,辛垣煥不經準允,不可能有獨立行事的權力。
而這,也有可能是長公子的意思。
很多時候他無端地琢磨著這些沒有答案的問題,看著風景漸漸就倦了。
許久不曾與人言語,他終日只是看著那些竹簡之上錯落的詞章。
古人的詩句看得太多,卻是痛斷柔腸。
卷中多是些哀怨的愛戀,抑或尋不到豁口的傷懷。
或是些鐫著地老天荒的山光水色。
他看過一遍,就想搖頭遺忘。
然而終究不能。
自我折磨的時候太多,使他早早地消瘦了。
腦海裡的一幕幕不是說去就能去得了的。
有時,他也會不自覺地笑。
心裡念著,這樣也好。
若是連這份感情都沒了,在這被囚禁的下半生,又能在心底琢磨些什麼,以打發日子呢?
覺得痛了也好歹是活著。
儘管在這種消磨心智的生活中,他往往覺得,生不如死。
在無數的夜裡他聽著屋外無盡的雨聲,悽悽苦苦,如泣如訴,於是深深地覺得,今生已無望。
時間就這樣過去了一年。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一年之間無人過問,只得顧影自憐,好似以前在那間屋子裡絕望無助的女人們。他也並不知道之後的日子怎麼繼續下去。
然而終有一日,他聽到緊閉的門外傳來了熟悉而輕柔的呼喚聲。
“鯉。”
那聲音輕輕叩到門邊,遞到耳中,他一時未識清。
“鯉,聽到嗎?”
那熟悉的聲音很輕,很柔和,但攜著一絲焦躁。
他在確信自己沒有聽錯之後,霎時跑到了門口,難以置信地輕喚:“長公子……?!”
“是我。”門外的人用有些憂鬱的笑聲回答。
門上有鎖,他開不了門。
“長公子,你怎麼會來這裡?大王不是不准你來這裡的麼?而且……旁邊的侍衛……”鯉難以置信地看著貼在門上的那個清淺的身影。
“我已將他們暫時支開,毋憂,儘管時間極短,我馬上就要走,”他說著,那憂鬱而溫柔的笑容,彷彿就在眼前,“那麼長時間沒來看你,有些擔心,也不知你過得如何。”
鯉顰眉而笑,苦苦地說道:“我還好……還好……只是,好久……好久沒有開口說話了……”
“是麼……苦了你了……”那邊的人有些憂傷地說。
“長公子……和夫人還好嗎?”鯉凝眉笑著,貼在門上跟他說話。
“……夫人很好,你掛心了。”
“長公子,我想問問……那些偶爾由宮人送來的東西是……是……長公子還是……三公子……送來的?”他想起了此前的事,於是遲疑著,這樣問道。
“我不知宴如何……我的確託人秘密送過些東西來。”
“是麼,謝過長公子。”他溫和地顰眉,笑著應答。
然而這時,門外之人忽而說道:“時間很緊,我要走了。”
鯉倏地心中一急,努力地低抑著聲音,切切喚道:“長公子……!長公子可否替我轉告三公子一句話?”
方要離開的,那門上的身影略略住了住:“你說。”
“請長公子轉告三公子……我……我……”他說著,突然胸腔好似淤塞,頓時難以成言。
“怎麼?”
鯉醞釀著心口的言辭,倏地一道水痕便從眼角滑了下來,出言變得甚不平穩,斷斷續續,滿是憂傷:“請……請轉告他……我不奢求他原諒我……我只希望他有一日能……不那麼冷酷地對我,儘管我知道我已見不到他。然而,每次回想起從前,以及離別時,他甚至不願回頭看我一眼的場景……我就生不如死……”
門外的人,霎時沒了語言。
“可以嗎,長公子……?”他伏在門上,痛苦地說著,啜泣的聲音,不覺就傳到了門外,“我受不了……我只會因此每天不停地折磨自己……我受不了……”
“既如此,我……會轉告他的。”門外的人說話的聲音,突然顫抖起來,攜著心中止不住的動盪。從一瞬間的變調之中,鯉捕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