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一抬頭,也不見他看我,膽子索性大了起來,偷眼看看如今朝堂上的形勢。
朝臣還是這樣,各派相爭個不亦樂乎。今天倒是真的有件大事——左丞相告老,程衍要立新丞相了。這下可不得了,各派都把設計好的戲碼輪番端上臺面,一個個爭得面紅耳赤。我偷眼看著餘亦元,果然神色又幾分不自然,他才登上天子堂不久,大概還沒進那一派,對這種場面見得也少。倒是我,在這金鑾殿上也混跡多年了,哭的跪的抹脖子只差大殿房梁太高沒辦法上吊的,什麼沒見過,爭吵兩句家常便飯而已。鬧個水災旱災之類,倒沒見這些個人如此熱心出主意過。
神遊天外之際,不知哪位大喊一聲“血口噴人”!好嚇我一跳。
心底嘆著,只盼快些下朝,佩劍還寄放在宮門口呢。
程衍大約是看足了戲,三言兩語的改為再議了,“不過眾位愛卿,朕還有一件事,今天要下決斷。”
☆、湖聲夜雨(2)
程衍提出了對明濛的戰事,剛還喧鬧猶如菜市的朝堂一下子安靜了,各位烏鴉全部緘口不言。
只有凌北靜有言:外地侵擾甚繁,邊境百姓苦不堪言,打。
心下冷笑,這程衍,用意不能再明顯了。
昨夜也聽說程衍提出要攻打明濛的事情,當時大臣們用了國庫不足,根基不穩等種種原因,基本也是反對的多。其實明濛富庶之地,真能攻下倒是件好事,只是朝堂上的列位臣工都不知道,程衍的軍隊到底有幾分戰鬥力?
平定宗族造反一戰打得兇險,似乎沒有多少力量的樣子。
程衍是個獨斷的人,偏偏更可惡的一點是,總能給他的獨斷找來種種手段掩蓋。今天,先提起選新丞相的事情,說到底各方再怎麼相持,最後拍板的仍是天子程衍。此時的程衍可是各方說服討好的物件,他再提起戰事,自然反對的人就少了許多。再加上凌北靜這個最善於察言觀色、見風使舵、順水推舟的狐狸王爺一番陳述,給了激烈反對過的朝臣一個大大的臺階,大家也就好說話得多。
武將程衍手下最多,幾乎沒有多少爭議便定下了大將軍蕭嶺。
之後——程衍冷冽的俊臉上浮現了難得的深笑:“大將軍,這番朕的太子可是託付給你了。”
心下一驚。
程淇?
“程子銳。”程衍冷不防喚我的名字,“你做少傅日久,平日也與太子甚為親密,不知對朕的決策有何異議?”
“異議”?!你已是“決策”,我又何來“異議”?
縱我心疼昭明……
我下跪,“回皇上,為臣聽說征戰時太子本就跟在大將軍左右見習兵法戰術,如今既然皇上決斷,望太子再為精進,便是再好不過。”
不知是否因為程衍篤定了我會反駁,一時沒有想到如何回話,頓了許久,一句“如此甚好”,依然聽不出什麼別樣的意味。
瑣事又是幾樁。今天的朝上似乎瑣事特別的多,還是誰都沒準備好面對下朝之後那場不得不上演的好戲?心裡還是盤算著程衍的意圖,雖然是與我何干,
總算捱到了退朝,追上沈迎約,一路奔著斂政齋去了,半路卻被內監攔了下來,要我回去見皇上。
何其怪異。
倒也還算熟門熟路,推門行禮,跪在地上看見一對挺括的粉底皂靴,起身了一看果然是狐狸王爺凌北靜。我還沒起身,又有兩個人走進來,倒是我想不到的餘亦元與顧青書——便是一早在斂政齋遠遠看我們的男子了,也是新科的進士。
“朕叫你們來,是想聽聽你們對新丞相人選的建議。”程衍倒是開門見山。
我與餘亦元、顧青書三人相互看了看,誰都沒說話。他們說的都是些熱門的人選,吏部尚書楊勳仲,司馬閣典堂宇文穹,鹽鐵司向靖邦,這些都是呼聲高的;多提出來的,還有鑑修,迎約,……
程衍點了兩個新人,聽了,卻沒有一點表示。我看著程衍的臉,有些氣悶——總想從他臉上看點兒表情出來,卻總也看不到。
“凌愛卿怎麼看?”
“回皇上,據臣所知……”凌北靜總是這般滔滔不絕,利弊坦陳的無比清楚,總是一篇好文章。趁他總算說完,我不由一笑。
“程子銳,你可是有什麼不同意見?”
“啊?”糟了,許久不進御書房,壞了規矩,“哪敢哪敢,程子銳離朝已久,對現在的情勢不甚清楚,倒是凌王爺‘據臣所知,依臣之見’的,瞭解的比臣清楚得多。”
其實凌北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