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項淵是哪裡來的自信,認定我一定會幫他?
而更讓我心寒的,是項瀲為何,會幫項淵做這場戲?
我突覺胸口冰冷,項瀲所贈匕首貼身放著,從未如此透徹鐵寒。
而凌北靜,又在何處?
“你去哪裡?”
習遠推門而出,我忙追上去。
“去找王爺。”
我點點頭,“我跟你一起去。”
“程大人,”習遠轉過身來,突然笑了,“你知王爺為何要來東衡?”
我咬唇,“是來尋我。”
習遠低頭不再看我,慢慢苦笑,“程大人若能懂得王爺的心意,為何卻要去送死呢?”
“當日王爺在靳都,聽說有人打聽你的事情,便讓我留意。當我發現你竟然在項淵身邊時,很猶豫要不要告訴王爺——”習遠嘆一口氣,“可惜我最後還是告訴了王爺。王爺果然二話不說的獨自來了東衡,他明知道項淵現在最想殺的人就是他,還是堅持來找你……”
“為什麼?”
“程大人……王爺說,只有讓項淵知道你有價值,才能讓他保你性命……”
☆、月照孤村(1)
夏夜淒涼。
習遠所料不差,城中戒嚴三日後,宗室宣佈立項淵為儲,而太子,由於弒父殺君,毒害先妃,而治流放之罪。
先帝崩殂,城中大喪,四處挽著白色的靈幔,連青樓妓館也不能例外。儘管如此,城中百姓還是欣喜不已。
畢竟,一場兵臨城下嚇壞了大家,如今不論是誰執政,總歸是不用打仗了。更有傳言紛紛,說新的儲君十分高明,算是許了長久的太平。
我在新墳上面撒了最後一把浮土,長長的舒出一口氣來。
葬下的,是當日誤認我為杜敬的娟兒和那一位險些用毒針要了我的命的邶國女子。
皇家治喪,百姓須得一切從簡,更何況是兩個流落異鄉的青樓女子?
屍身被花姑媽媽運出城去了,她聽我的話,對外只說是病死的。本來,還想讓人把娟兒留給我的金手環送到了杜敬府上,但想了想,邶國人口中的東南方向,不正是我齊境?分不出利弊,我只好暫且把訊息截住。
而我覺新墳無人祭掃始終不妥,便在後院埋了兩人的衣冠落了座空墳。
兩人到底算是為我而死,便我來送最後一程罷。
我寫好娟兒的碑,再提起筆來,卻猶豫了。
我甚至還不知道她叫什麼。
“她叫綃紅。”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我連忙回頭去,卻見月下站了個面相精緻漂亮的少年,看上去約是十七八的年紀。
“謝謝。”我低頭寫字,心中猜測他大概是這樓裡養的男寵清倌兒。
我將木牌寫好安在墳上,起身卻見那人還沒有走。
他對我笑了笑,“在下興兒。”
我點點頭。似乎聽花姑媽媽提起過這個名字。我看他望著兩座空墳,似乎很是悲慼的樣子,“你是來看兩位姑娘的吧。”
“啊,”他回過神來,“正是。只是沒想到,主子爺是如此至情至性的人。”
主子爺?我一怔,接著明白過來,想必他見我住在後院,誤以為我是凌北靜吧。
我搖搖頭,“我不是你們的主子爺,不過是他的……故人舊友罷了。”
興兒低頭笑笑,“人以群分。想必主子爺也不是無情無義的冰冷人物。”
我一笑。
人以群分。興兒以為是凌北靜與子銳一般多情善感,卻怎知或許,我二人本就是一般的冷血無情?
他日我見習遠若無其事的殺掉兩個女子還為他齒冷;再念從前,得知凌北靜血染我程氏正宗,心恨不已。而子銳手下,難道不是冤魂無數?
人道一將功成萬骨枯,哪知血債累累的,不止封寧這樣的沙場老手。中原帝國分分合合,不變的只有成王敗寇的鐵則,王侯將相,誰人善類?
“公子?”興兒在旁輕輕叫我。
“嗯?”我回頭。
“公子能不能告訴興兒,主子爺是什麼樣的人?”
凌北靜?我亦不知如何回答,是該算他輕薄膚淺,巧言令辨,長袖善舞,還是心思深沉,殘忍陰鷙,難以捉摸?
一笑,“怪人。”
“怪人?”興兒蹙眉,“公子一定……心裡很偏愛主子爺吧?”
我心一動,卻只是淺笑,“何以見得?”
興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