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下落速度有所減慢,便穩住心神,一面調動內力護體,一面藉著樹枝改變身姿,最後穩穩落在地面。
馬車穿過層層樹枝,“轟”一聲砸在雪地中,折斷的樹枝連同白雪一起四處飛灑,又簌簌落地。
駿馬腹部染滿鮮血,鼻息越來越輕,已是奄奄一息。側翻的車廂上,車輪旋轉著吱呀作響,單調艱澀。
海鏡自雪中爬起,胸中滿滿牽掛的只有風相悅的安危,顧不得樹枝刮出的傷口,急急趕到馬車邊。他扶著那變形的車廂,正想鑽入,就見門簾一掀,風相悅從裡面爬了出來。
海鏡霎時驚喜,一把摟住風相悅,像是抱住一件珍寶一般,溫柔而珍惜,“太好了!你還活著!”
風相悅被他緊抱在懷,表情有些訝異,又因為這份關心而萬分動容。二人相擁片刻,風相悅便輕推了他一把,“我沒事,放手。”
海鏡收回手臂,順勢握住他的手,目光掃遍他身上每個角落,“你沒有受傷吧?”
風相悅白他一眼,“受傷的是你!我在車廂裡運氣護著身子,怎麼會有事?”
說罷,他抬手在海鏡臉上一撫,指尖掠過傷痕,海鏡這才感覺到疼痛,不由咬了咬牙,一把捏住他的手。
“珈蘭和旋光呢?”風相悅將手抽出,抬眼向四處張望,視野在黑暗中不甚清晰。
海鏡正欲回答,神色便忽的一變,因為風聲中隱隱夾雜了一個痛苦的悲鳴——
“旋光!旋光!不要啊!”
風相悅眼神一斂,“他們難道……快走!”
海鏡應了一聲,急忙隨風相悅向發聲處趕去。不多時,只見頂上的枯枝接連抖動,沙沙聲不絕,隨即枝椏被撞出一個空洞,一道身影霍的從中墜下。
發現眼前的是旋光,海鏡急忙探手去接,二人伴著斷裂的樹枝摔在地上,濺了一身碎雪。
旋光從雪中爬起,吃痛地揉著後頸和胳膊,“痛死大爺了,剛才是誰接了我一下?我不是遇見神仙了吧?”
他的眼神忽的落到海鏡身上,頓了半晌,才明白是海鏡接住了自己,登時喜上眉梢,“海鏡!原來你們沒事啊!……珈蘭還拉著樹枝吊在崖上,我們快去救他!……”
說著,旋光伸手指向上方,正在轉身之際,就聽得上方傳來窸窸窣窣之音。
下一刻,“砰”一聲巨響震徹林間,枯枝雪花如雨點般騰起。而那紛揚的雪粒間,只見旋光面朝下撲倒在地,珈蘭則正正壓在他身上,一臉茫然。
瞧見身下人影,珈蘭眼光一動,一骨碌從地上爬起,猛地將旋光拽起,木然的神情一瞬染滿驚喜,“你還活著?”
旋光痛得嘶嘶叫喚,又嘻嘻笑起來,“當然啦,大爺我命大著呢。”
“……笨蛋!什麼命大不命大的,以後不許再做這種事!”珈蘭嘴角一彎,一把摟住旋光,激動得幾欲落淚。
旋光美滋滋地笑著,正要回抱珈蘭,不防珈蘭瞧見了風相悅,立刻將他推開。
他不滿地揉揉鼻子,就見珈蘭正擦著眼角淚水,面向風相悅,“谷主,讓您擔心了,抱歉。”
風相悅懸著的心早已放下,摸了摸珈蘭頭頂,語聲少有的溫和,“道什麼歉,你沒事就好。”
珈蘭吸吸鼻子,展顏一笑。海鏡看了看他們,回身向山崖走了幾步,舉目望去,臉色忽的低沉,“方才應是有人故意讓我們落下山崖,想致我們於死地。”
風相悅冷哼一聲,“一定又是邢無雙那個雜碎!”
海鏡環手長嘆,“死裡逃生雖是萬幸,但現在我們必須繞路去茗城了,今夜先找個地方好好休息吧。”
風相悅的眼光落向不遠處的車廂,“那車廂還能用,我們湊合著在裡面過一夜。”
海鏡點點頭,同他來到馬車邊,將車廂翻過重新立於地面,又將廂內事物整理一番,扔了摔壞的小爐。
不多時,珈蘭與旋光抱了些樹枝過來,卻因為太過潮溼而無法點燃。最終四人只能擠在車廂中,用青布帷幔將門堵得嚴嚴實實,隔絕了呼嘯的風雪。
珈蘭和旋光在內側一角相互依偎,低語良久,便沉沉睡去。風相悅這才從懷中掏出一個白淨瓷瓶,手腕一揮扔給海鏡,“把你的傷搽一搽。”
海鏡將瓶上木塞拔起,抹了膏藥敷在傷口上。所幸受傷的僅是四肢,並且皆為擦傷。
風相悅凝注他半晌,忽道:“你臉上還有一道傷口。”
海鏡側首望著他,眯著眼笑起來,“我看不見,你幫我擦一下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