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罪沒搭理,斜眼瞟著。此時兩人不像上下級,而是像一對決勝的對手。
許平秋笑了笑,整理著思路,半晌才開口道:“我知道你心裡有怨氣,如果我有平息你心中怨氣的方式,我會不惜一切代價的。我知道,在你看過很多醜惡的一面後,會有很多懷疑,即便是曾經最堅定的戰士,恐怕也會動搖。你現在能告訴我你對警察、對犯罪分子這兩類勢同水火的群體最直觀的看法嗎?”
“一個是偽善的所謂正義,一個是赤裸的無恥和罪惡。”餘罪說氣話了,他腦海裡瞬間浮現的是在派出所、在看守所,以一個普通“嫌疑人”得到的待遇。他掐了煙,很平靜地評判道:“相比之下,我比較欣賞後者。”
許平秋牙齒咬了下,他之前最擔心的負作用還是出現了。曾經有過被劫持的人質和匪徒一起對付警察,也發生過刑警墮落成犯罪分子的事,這種同化效應要遠遠大於信念和職責的約束力。他斟酌著語氣道:“很好,最起碼這樣,會讓我心裡少一點愧疚。”
“是嗎,我怎麼沒有看出來你有愧疚感呢?”餘罪嘲諷道。
許平秋笑了,他慢條斯理地拿出一部手機,撥弄著,嘴裡隨意地像在說著一件不相干的事:
“現在我可以把底交給你,所謂精英選拔是在選一位能在人渣堆裡行走的自己人,而我不想選在職的警察,他們身上的體制味道太濃,逃不過有些人的眼睛;我也不想啟用省廳隱藏的外勤,因為他們身上有太多的痕跡,故事不好編……”
“所以,你在找一個履歷清白、故事不多的毛賊,培養成人渣?”餘罪反問著。
“坦白地說,你不是我培養的,實在是你的天資太優秀。”許平秋不客氣地來了句,盯著餘罪。餘罪莫名地有點心虛,他大義凜然的質問一下子去得無影無蹤,似乎自己真是待罪的嫌疑人一般。
“單親家庭,缺少母愛,所以你的性格中有暴虐的成分,有人走訪過你的小學老師,據說你在小學因為打架轉過兩次學,上初中又轉過三次,其中一次是因為收保護費東窗事發,對嗎?高中嘛,好像沒什麼劣跡,但我相信應該是被隱瞞了。我看過你的成績單,九十分及格的科目,你離及格最近的一次都差三十多分;警校擴招的名額,當年一定花了不少錢吧?你這種情況能上警校,實在說明現在的教育體制有大問題。”許平秋用著一種揶揄的口吻,似乎在揭底,揭到餘罪無顏以對。
餘罪笑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笑,想想家裡給自己花幾萬塊錢上警校,什麼也沒買到,買回一堆罪受了,這可真算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你的警校生活挺不錯,賭賭博、喝喝酒、打打架,不但自己玩,還聚了幫志同道合的兄弟對嗎?至於考試怎麼過去的,我沒興趣,不過肯定花了不少心思吧。”許平秋道,淨揀著餘罪的糗處,看來把老底刨了個乾淨。此時他把手機放在餘罪面前,依然笑著道,“之所以把你們全帶到陌生的城市,讓你們身無分文地訓練,其實我就想找一個敢於蔑視規則的人。事實證明我沒看錯人,你們中絕大多數都敢,但做得最好的,是你。”
餘罪不知道此話的褒貶,但他看到手機上的影象時,心沉到了谷底,那是在火車站搶那幾個敲車窗玻璃的和在汽修廠跟老闆談判要錢的照片。他一下子明白了,其實自己自以為幹得天衣無縫的事,都在這個掌舵者的控制之中。此時他也明白了,這個所謂的精英選拔,選拔的不是警校的精英,而是人渣中的極品。
很不幸,他中標了!
這時候一種複雜而無可名狀的情緒在侵擾著餘罪,這些事足以把他送進監獄,但恰恰送進監獄的,又不是因為這些事,這讓他的心裡有了某種平衡,似乎是一種帶著憤意的慶幸。這種奇怪的感覺,讓他笑了。“很好,我喜歡你這種精神承受力強悍的人,那我就直入主題了,想不想接受省廳刑事偵查處的直接指揮,成為一名在籍特勤呢?”許平秋收起了手機,單刀直入了。每每在招收特勤的時候,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阻力,普通人總是很難接受,當然,神經大條的例外。
這是個已經推斷到的命題,但依然讓餘罪無法一下子決定。他又摸出了煙盒,下意識地叼了一支,剛叼上,卻聽見火機聲響,抬眼一看正是許平秋替他點上火了。餘罪側著臉,努著嘴,對著火狠狠地抽了一口,繚繞的煙霧幾乎迷住了他的眼睛。
這時候,他想起了監倉裡那些坦蕩而無恥的人渣臉,每每他抽菸的時候,總會有人湊著,猛吸一口二手菸,然後陶醉地說一句:“舒服!”或許是情感的因素作祟,他似乎一下子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