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笛思索了好一會兒,才拄著拐,一瘸一拐往衚衕裡走去。正如小警說的那樣,活到這份上,是挺可憐的,更可憐的是,還得咬牙活著,多不容易。駱家龍說了,那是抓捕時候被武警開槍擊傷的,他要不可憐,可憐的人可就不知道要增加多少了。
兩人唏噓著,杜笛已經到了衚衕口,果不其然,兩個搶蘋果的,一個試著從他身上偷東西的,都在,三人正吃著他的蘋果。老頭氣憤憤地道了句:“吃吧,噎死你們。”
這傢伙,怕是面對警察也無所畏懼,餘罪笑著道:“趁我們沒噎死之前,問幾個事……認識嗎?”
肖像照片上一男一女,女的是不知名的賊,男的已經確認姓名,婁雨辰。老頭看了幾眼,沒什麼意外,恢復了渾濁的眼睛搖搖頭:“不認識。”
“這樣吧。”餘罪收起肖像,換著方式道,“你們那一代扒竊行當裡,有誰帶徒弟了?水平嘛,應該比我高一點,不過比您本人,應該差點。”
“這個我怎麼知道?老子在大西北治理了十幾年沙漠,出來都不知道變成什麼樣了。”杜笛道。幾人有點不悅,虧是這幫人已經習慣人渣的這種口吻了,滑鼠扔了果核,一拱手:“厲害,杜老大值得敬佩啊,搞成這樣都活著回來了,不簡單,您那輩同行,死了一大半了。”
這不知是褒是貶,聽得杜笛臉色好糗。餘罪手從兜裡出來了,捏著幾張鈔票,在杜笛面前晃了幾晃,然後一拍手,沒有了。
李二冬看愣了,喲?錢去哪兒了?
在場的,恐怕除了杜笛再沒有人看出來了,杜笛異樣地打量著餘罪,慢慢地伸手,從自己領子下把折成小折的錢拿出來了。這些小伎倆,恐怕逃不過他的眼睛,只是他仍然奇怪,這一招玩得很漂亮,可面前這個警察怎麼可能會?
“您老了,耽誤您時間,總得有點表示……順便問一句,手要比這個更快,您知道的人裡,還有誰能辦到?我學得不好,不過我見過有人摸包時,別人居然沒有發現她是怎麼下的手。”餘罪道,一副很尊敬的口吻。
“小子,玩這個,不光得手快。”杜笛眼睛一亮,夾錢的手指一甩,眾人盯著他的手指,一眨眼,喲,也不見了。他一反手,另一隻手從袖子拿出來了。再在眾人面前作勢一撫,像魔術師在玩障眼法一般,又不見了,等一伸直手,那紙幣卻像粘在手上了,在手背後藏著,他解釋著:“再快也在手上,你發現不了,也是因為你知道快在手上,所以你一直注意我的手……但視線有限制,眼睛也會騙人,看正不見反,瞅左漏了右,總有你視線的盲點……所以,變的是手法,不是速度。”
他慢悠悠地動著,那紙幣像幽靈一樣消失了,等亮出來時,卻是挾在手腕部,正好被胳膊擋住了,看得餘罪眼睛一亮,感覺自己在這個技藝上即將突破一般,而滑鼠和李二冬就有點暈了,一副神往的表情,恨不得當場拜師。
“好玩吧,呵呵……還給你。”杜笛把錢又夾回了指上,遞給餘罪,很客氣地道,“我真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能告訴你們啊。”
“哦,這樣啊,那為什麼還告訴我們這麼多。”餘罪接過了錢,也夾在手指上把玩著。
“衝你們沒大吼著朝老子說話唄,玩得還真像回事,要不是條子,我還真把你們當成那個老兄弟的弟子了。”杜笛笑了,饒有興趣地看著餘罪,還真像有傳授衣缽的意思。
“那我還有疑問想請教您……我想不通,如果失主脖子上有條很粗的金鍊子,怎樣不知不覺地卸走?而且幾乎是面對面辦到的。”餘罪道。
“這種手法叫吃生貨,除了手法得輕,還需要藉助小工具幫助,一般嵌在指甲上或者指節上。”杜笛介紹著,指指自己黑色蜷曲的手指示意著,“在轉移視線的一剎那,來一個假動作,比如,踩你一腳,捅你一下,推你一把……藉助別人這一下子失神的時間,不到一秒,切掉鏈子,讓鏈子自然地滑到手裡,或者袖子裡,總之風險很大。”
做著示範,一下子讓餘罪更明白了幾分,那天,風颳走了紗巾,美女崴了腳,兩口子上去扶,那一剎那,足夠來做個這樣細微的動作了。
他笑了,覺得很多想不明白的事豁然開朗。其實有些百思不得其解的事,當你開啟一扇門的時候,就像看到了魔術師的揭秘,其實很簡單。
“這點您能做到嗎?”餘罪問。
“不是做不到,而是沒法做到,選擇吃生貨的目標就難,對下手的人要求很高,就我這長相,沒到面前就把人嚇走了,怎麼下手。”杜笛道。眾人笑了,敢情老頭很有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