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勸著,與其被抓,倒不如先跑了。
“我怎麼跑?我……”武小磊六神無主了,黑暗裡,聲音裡透著恐懼。
“你等會兒……就待這兒別動啊,我去給你找點乾糧,還有錢……你等著啊……”
劉繼祖安慰著小夥伴,他想起來了,港臺劇裡的跑路情節都這麼辦的,整點錢送兄弟上路,等著有朝一日再殺回來。
安慰住了武小磊,劉繼祖摸黑下了矮山,他沒敢去案發的現場,悄悄跑到了武小磊家裡,不過門前泊了一列警車嚇得他鑽在衚衕里根本沒敢露頭,於是他又回到了家裡,拿著平時攢的零錢,又從已經睡下的父母口袋裡掏了幾張錢,還打包了兩盒快過期的糕點,趁著夜色又鑽回了山上。
乾糧,兩包糕點;錢,一共85塊。他一股腦兒塞進武小磊的手裡,驚恐地說著自己的見聞:“千萬別回去了,警察把你爸媽都抓走了,說不定已經開始找我了,你快走吧,走得遠遠的,要被警察抓住,肯定要被槍斃的。”
“繼祖,那你……你一定照顧我爸媽啊,還有我奶奶,我奶奶跟我最親……我,我……”武小磊一下泣不成聲了,抹著淚。
“我知道了,你別哭,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快走吧,我可不想看著你死。”劉繼祖一下子忍不住了。
兩個小夥伴抱頭痛哭,一個捨不得走,一個趕著他走,灑淚惜別,武小磊一步三回頭地看著生於斯長於斯的縣城,大把地抹著淚,哭著,消失在黑夜裡。
從那一夜起,一走就十八年。
那一夜直到黎明時分,刑警隊才在縣城的橋墩下找到了瑟瑟發抖的劉繼祖,被帶進刑警隊,他語無倫次、渾身發抖,對著偶爾拍桌子詐唬的刑警,嚇得幾次小便失禁,這個樣讓刑警消除了對他的懷疑,他成功地瞞過了那些被命案熬得焦頭爛額的刑警。
那錢是偷家裡的,家裡知道實情後,沒敢追問兒子。
一年後,劉繼祖想當兵的願望因為此事通不過政審,於是他離開古寨,在五原市一家廚師班學習,畢業後就在省城打工,當大師傅。
六年後,他和飯店的一位服務員結婚了,兩人在省城打工一直勉強餬口,籌劃著回老家憑手藝開個小飯店。
又過了兩年多,這個願望終於實現了,可是手頭拮据,盤不下縣城裡像樣的門面。這個時候,他逢年過節就去拜訪的武家兩口子出面了,李惠蘭和武向前找上門來,借了他開店的錢。
三萬塊,在當時是一筆鉅款了。兩口子憑著這筆錢終於開了個像樣的飯店,幾經沉浮,直到今天。其間警察傳喚過他很多次,可是都沒有懷疑這個連老婆都怕的貨。
這就是劉繼祖的所有交代,整整一夜,詢問了數次,每個細節他都記得清清楚楚,他知道瞞不下去了,那箱子的錢裡,藏著錄音器,不過他說出來之後,反而有一種釋然的表情,也許這塊大石頭壓在心裡的時間足夠長了。
畫面,定格的就是審訊室裡的劉繼祖,濃眉大眼,表情很決然,如果不是這麼胖的身材的話,一定也是個相貌堂堂的漢子。
餘罪腳搭在桌子上,像入定一樣看著這位包庇嫌疑人的男人,旁邊就擺著那一堆攤開了的案卷,裡面是血淋淋的照片和兇器,彷彿又把他帶回了十八年前,重歷了一次那個撕心裂肺的晚上。那一晚,改變了多少人的生活啊。
對五原的孟慶超和張素文來說,不斷上門的調查毀了他們正常生活的可能,而貌似風光的劉繼祖,這些年所受的心理壓力也不小,他交代完後面對可能的牢獄之災,反而是一種解脫的表情。
即便這個人不足以同情,那其他人呢?十字街上那對退休了還在含辛茹苦掙錢的父母;那位已經作古的受害人父親,已經駕鶴西去的嫌疑人奶奶,至死都沒有看到孫子回來。
一樁孽罪,需要多少人為它付出代價啊。
餘罪有點後悔接這個案子了,他不知道拷問他良心的事,還會有多少。
驀地,袁亮推門而入,一屋煙味讓他嗆了聲。開門開窗後,袁亮問著餘罪:“一夜沒睡?”餘罪只是反問著:“回來了?”
兩人都是一夜沒睡。
接著又進來一位,方臉高額、一身警裝,餘罪看著面熟,但一下子沒從案子裡出來,沒想出來是誰,袁亮提醒了句:“顧局長來看咱們來了。”
“哦哦……”餘罪慌亂地收回了兩腿,站起身上,敬禮。顧局長笑著,握著手直讚道:“好,幹得漂亮,名不虛傳啊,真沒想到,淹沒這麼久的線索都能被你挖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