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公孫策遞過來的茶盞,順手給了包拯。
包拯如獲大赦,低了頭細細鑽研兔毫茶盞的紋路。
展昭望向四大護衛。
王朝馬漢趙虎張龍默了一默,搖搖一指。
展大人的室房。
…………
展大人很淡定。
展大人真的很淡定。
據說,人在大勢已去或者心如死灰或者面臨死亡時,就會變得異常淡定。
推開門,正正對上了傳說中拆偷毀砸了大內皇宮三棵大樹七張大門外加十壇蘇合香酒的白耗子。
那人一身突兀的白衣,甚是不雅地坐在房裡唯一一張案几上,地上毫無懸念地歪著幾個酒罈子,一室濃濃酒香。
估摸是先用繩子抽上那三棵老楊樹,翻過內牆,再直接踢壞七張大門,拍拍衣衫目中無人地用繩子吊了酒,然後走人。
據說那日之後,聖上宣佈,除非皇宮內部出現反叛的可能,御前四品侍衛展護衛再不用進宮當值。
這耗子什麼個德性自己難道還不知道!
包括這一雙三分醉意七分清醒外加十分惱怒的眸子。
不錯。
十分惱怒。
這麼惱怒,全是拜眼前這臭貓所賜。
他長腿一伸,向後一仰,也未看展昭一眼,說出的話是毫無懸念的刺耳,神情帶了些許冷意,冷意染上清沉嗓音:“不知哪處的大好河山,竟惹得展護衛十多日流連忘返,遲遲不歸?”
誤時限,爽期約,放鴿子,這三件事那貓哪件做得不順手!
也虧得爺好耐性,多次未與那臭貓計較,今日他若敢再不回來……
若敢再不回來。
他偏了頭看展昭,冷峻的眼神平添了幾分不自知的情緒:“也罷,永遠都不回來也罷。白爺爺是不會隨了你這貓去的。”
展昭心中忽地一窒,道:“玉堂。”
五爺仰頭看了房上樑柱,也不知是說與這樑柱聽,還是說與自己聽,只低聲續道:“爺自有爺去的方法。又怎會讓那隻蠢貓逃得掉。”
展昭輕聲道:“玉堂。”
這麼一喚,白玉堂又看了他一眼,嗤笑道:“行了,這副樣子,又欺負了你不成?”
終是笑了,玉堂還是笑了的好看,這月下清輝該是融了白日陽光的熱度,否則怎會冰消雪融。
不過冰消雪融的時候似乎短了點。
白玉堂突然又冷下臉,道:“酒呢?”
這臉色轉變太快了些,展昭有些怔然:“酒?”
白玉堂冷哼一聲道:“平日裡你誤了期,不是弄那些酒來糊弄白爺爺麼。說罷,紹興黃酒?東嶽汾酒,還是龍巖沉缸?”
展昭一回神,霎時便叫了苦,此次情況緊急,拖了那麼多日,匆忙回趕,哪裡還有閒情去尋什麼酒?
竟定在了那裡。
約莫因了這酒,白玉堂逆著光看過去時,那人的面容有幾分不真切,卻並不是很遠,覺得那人有些模糊地輕淺笑了一下,笑容裡帶出幾分心虛來:“玉堂,沒有酒。”
白玉堂劍眉輕挑,輕輕一笑,笑得那人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一步。
撐著臂,支了額,屈了膝,懶懶地瞧著他:“那你說,該怎麼辦才好?”
怎麼辦才好?
皎皎月光下,心思萬千轉,尋不出個頭緒。
立在逆著的月光,過了很久,才抬起頭來,靜靜地看了回去,眼裡清亮卻看不到底,唯一看得清的,是他那玉潤的雙頰,忽地泛起了一點紅暈。
先是一點,然後深了,再向兩耳拂去。
白玉堂忽然呆了。
然後他聽到展昭強作安靜的聲音,聲音一如既往的清澈,眼神卻有些止不住飄忽:“玉堂,這些日,我很想你。”
玉堂,我很想你。
白玉堂只覺轟的一聲,腦子裡炸開了些什麼,一時間有些酒氣上頭,暈得很。
這邊腦裡一暈,那邊面上一熱,平日裡談笑風生才辯無雙,這會兒竟俱是拙口笨舌了起來。
展大人穩了神,覺得臉上餘熱未消,但總不能一直飄忽,看見白玉堂一臉愣神,就在几案上保持著那個姿勢,繼續鎮定地下意識問道:“玉堂,你還好吧”
莫不是傻了吧?
暫時傻一傻也好,為求天下平和,展大人不擇手段一些很正常。
卻不知展大人那句話一說出來,撞上五爺酒氣上湧的時候,才是真的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