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部分(3 / 4)

惜你全不解得。”

殷螭才不要去理解他這些朝綱大義——說實話殷螭從來便未將理政放在心上——只是冷笑道:“很好,你秉公,你有見識!我是不好,難道安康那個娃娃就比我好?”林鳳致道:“今上雖然年幼,卻自有大臣輔弼,何況國朝制度,天子只需高拱無為,便可簡易清明,太過宸綱獨斷,未必是好事!”殷螭嗤笑道:“說得好不矯情!當我不知道你們這幫臣子的心思?巴不得做主上的不管事,由得你們無法無天——因此你們最忘不了皇兄當朝的時候,好性子任大家胡鬧!”林鳳致道:“你要這麼說,那也由你,畢竟你只知道從上位去想——我是嘉平朝舊臣,確實也更諳熟嘉平風氣,如今便是恢復了。”

殷螭罵道:“恢復你個鬼!你以為你對付得了後黨?一個娃娃皇帝,還不是劉家手裡的小把戲!”林鳳致正色道:“你又錯了,兵諫廢立,雖然是劉氏出力最多,這朝廷卻並非他們能夠一支獨大——朝堂上若沒有足以抗衡他們的力量,我本人若沒有足夠動用的名望影響,我拿什麼和他們聯手,又拿什麼事後談判自保?我這一次又自為棄子,卻絕對不是輕易能棄的棋子。所以你當日要是殺了我,倒是幫劉氏一個大忙,料你也不會愚蠢如此。”

殷螭霎時間又滿心都是苦味——原來他真的是不信的,不會相信自己不忍殺他,還是那麼冷靜的分析局勢,將“不忍”又一次歸入不能。一時心思茫然,喃喃的道:“可是……你那時明明等著我殺……以前你也不是沒有自己去赴死……”

林鳳致側頭一笑,道:“你不知道,有時我也會犯傻氣的麼?”

他這一笑清豔異常,殷螭竟然看得心中盪漾,失神良久,才道:“你若是那次為我死了,可有多好——我也用不著恁地惱恨了!”林鳳致笑道:“我那一次,本不料能活著回來啊。可是那次就算我死在俞汝成手裡,你回朝也照樣要遭廢黜,沒有了我這個能出面影響清議、能和劉氏談判的重要人物,你反而未必能獲得生路,因此上,你還是盼我活著的好。”他笑意漸漸帶了一絲悽然的味道,又道:“儘管活著,委實辛苦不堪。”

殷螭刻薄道:“反正你也活不過三十歲,辛苦也辛苦不了多少年了,只管做你的忠臣義士去罷!”林鳳致默然,半晌道:“倘若三十歲真是我的大限,那麼還有六年——六年之間,也可以做很多事。我要自請主修國史,替你撰寫廢帝實錄,還要專門教導天子,培養他成為一代明君……還有瀕湖先生主修藥典的事,明年開春便會降詔。我不是能夠治國安天下以及濟世救民的人,卻儘可以用人用己,都發揮到長處。”他又是一笑,道:“明年改元的年號,乃是‘清和’,這是我在禮部進上的年號裡圈定的,只希望從此之後,國朝清平安和,再無風波——我不會掌權,卻也不能放劉氏專權,所以這六年裡,一定忙得緊,又要防人,又要自保,還得保你,死前還得替你打點一切。等我死了,你便安逸了,也不用等很多年。”

以殷螭如今恨他的程度,只恨不能他明日便死才好,六年實在太長——可是回想人生已經二十四年,四個六年,彷彿也就嗖的一聲過來了,那麼離他死去,其實也就是又嗖的一下而已。那時候世上再也沒有這個讓自己一度喜歡得發狂,如今又恨得發瘋的人,卻不知該喜該悲?殷螭說不上來,只覺得心裡剜空了一般的,不是痛楚,只是空虛。

他茫然轉頭看了一陣湖面冬景,又回頭看向林鳳致,卻見他已經隔桌坐了下來,微微閉著眼,臉色彷彿又蒼白了些,這才想到他大病之後氣血虧虛,每次站久了便會覺得頭暈。殷螭一直不知道林鳳致到底在俞汝成營中吃了什麼樣的苦頭,但重逢之後見他憔悴驚人,這還是他脫身後又將養了一個月的光景,料想才逃出生天的時候,自必更加不成人形——那一場折磨,卻全是為自己受的。殷螭嘴上說著“你若是那次為我死了,可有多好”,其實心裡清楚記得,當初收復昆明之後遍尋不獲的那絕望,親下詔諭要他死節的那痛苦,此生不堪再承受第二次,縱使時光倒轉,料知今日下場,那時也絕對還是要一遍又一遍的祈禱他能倖存,哪怕折損自己壽命,哪怕有情終遇無情。

他心裡翻騰,一時想問:“你對我,就當真全然無情?”一時又想問:“你這般病體,還能撐得到所謂的大限?會不會明年就死了?讓我恨也再無人可恨?”可是這些話,到底一句也問不出來,反而說了另外幾句:“你今日來,就是為了跟我說些無趣的話?我閒是閒得緊,卻也懶得陪你敷衍,沒事你就走罷!實在想留著,除非你再陪我上床——可惜我現下看你就煩,全無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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