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得絕嗣一輩子!”
林鳳致居然對這般羞辱並不在意,只是慢慢嘆了口氣,道:“不錯——我這輩子,是不會娶妻成家了。”他神色似是淒涼,卻又無奈,輕聲又道:“大約我天生,便是孤星照命,從前沒有父母,將來也不會有妻兒,人家團聚之樂,總是無緣。既如此,我便爽落落一個人來去,倒也乾淨。”
殷螭只想狠狠挖苦兩句:“你自找!背叛了我,活該一世無人陪伴!我看你將來還找得到比我對你更好的?”可是這時候心腸正惡毒著,恨不能林鳳致活得越不自在越好,他一世沒人陪伴更是求之不得——萬一自己這挖苦成了激將,他一怒之下真去找個對他好的伴兒,就算女人搞不了,以他這姿色找個男人也不是難事,豈非白白教自己憋氣,落得他去受用?所以,這話絕對不說,悶死在肚子裡想象便是!
於是挖苦話便換了種方式,冷笑道:“沒妻兒又有什麼打緊,反正你現下位極人臣,也算光宗耀祖——聽說你如今當真做了天子太傅?可不是我封贈你的身後官銜麼,恭喜恭喜!”林鳳致道:“那是臺駕當初頗有先見之明——實不敢當。”殷螭幸災樂禍的道:“對,我是有先見之明,我看你這官銜沒幾日也得帶到棺材裡去!你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扶立新君的好大功勞,就要了這名頭風光的一品虛銜,你以為還是在我手下?等到你遲早被過河拆橋的那一日,我定然在這裡放炮仗恭喜。”林鳳致淡笑道:“那就不必了,我若沒點自保籌碼,焉敢和他們聯手——何況我若死了,誰保你一世平安?”
他這一句話使殷螭覺得深受侮辱,怒道:“誰要靠你保平安!”林鳳致道:“哦,如今靠我力量,你就覺得受不了;當初你故意讓世人都知道我靦顏事你,都說我拿身子換功名富貴,出入都在人前抬不起頭來,我便無所謂?”殷螭喝道:“你怎麼能和我相比!”林鳳致揚眉道:“這倒奇了,縱使當初你君我臣,也無非都是天地生人,無論尊卑貴賤,人情物理都是一般——你是頂冠束帶堂堂丈夫,難道我便不是昂藏七尺世間男兒?”
殷螭一時被他堵住了無話可駁,半晌道:“我不跟你賭口!你太愛記恨了,早知道我便不該待你好,便該一直將你當玩物,玩到厭就丟!你哪有機會翻這麼大的波浪?”林鳳致反問道:“這大局乃是妖書案之際便已奠定,你那時難道不是將我當玩物?就算到最後,你又何嘗許我接觸一絲一毫實權?我的機會,我的籌碼,全是我在大理寺用性命換來的——如今卻還要兼來保你。”他說到這裡,也不能完全保持從容態度,神色微帶激動,又道:“你口口聲聲的待我好,無非是將我當作消遣閒興的愛物兒,最多珍惜寶貴了一點而已!你幾曾將我看作和你一般的人?”
殷螭瞪視著他,半晌頹然轉頭,道:“原來直到今日,你還是這般想我——小林,我算是白用了心了。”
自兵諫決裂以來,他還是第一次重新呼喚“小林”,這兩個字一出口,平素親密旖旎的光景便似乎回來了幾分,瀰漫在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也消融了些。林鳳致的聲音便也有點柔軟下來:“不是我這般想你,而是你一直——一直這般,哪怕你自以為的,對我最好的時候,也是這般。”殷螭責問道:“哪怕我想和你同生共死,哪怕我看得你比性命還重?”林鳳致道:“對,哪怕那樣的時候,你對我最好的打算,也無非是將我豢養起來,讓你快樂滿足。你何嘗想過我十載寒窗,一生好學,也有著心胸抱負,不是隻用來供給那些床笫歡情,兒女恩愛的。”
話到這裡,殷螭又不覺冷笑,道:“你倒真是好大抱負——廢黜了我,弄個乳臭未乾的娃娃上位,你又仍然掌不到實權摸不著大柄,還不是為人作嫁,白白便宜劉家!折騰成這樣,就要顯你那點忠義?”
林鳳致嘆道:“你到今日,還不明白遭廢黜的真正原因!你以為單是我一人之力,又或劉氏一族之力,便能將你扳倒如此?你可還記得我曾說內外都將你比作武宗皇帝?當年武宗得以在大位上終享天年,一是因他乃是孝宗皇帝的獨子,正統無人可比;二則是多幸他青年早夭,二十餘歲便即崩殂,其失政還未及彰著——饒是如此,武宗在朝之時,也是一再有藩王作亂,打著廢立旗號來爭位,鬧得天下不安。你荒誕遊戲不下於武宗,接位卻又遠不如武宗名正言順,一開始即有諸多老臣與各處藩王不服不滿;而你又更不如武宗雖然荒遊,卻簡易無為,朝政上放手閣臣,也能井井有條,你什麼事都想獨斷,鬧得清議沸騰,百官離心。這般下去,國朝遲早大亂,我最早向先帝說你無人君之望,並非那時對你有成見,而是身為臣子的秉公之言,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