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往日這情形,殷螭想也不想便要親吻下去,可是當此際,這一個吻卻於雙方都是酷刑,如何親暱得起來?望了良久,殷螭忽然放鬆了手,啞聲道:“什麼時候?”
林鳳致脫離了他懷抱,下意識的先整衣衫,殷螭又問了一遍:“什麼時候?你……什麼時候心裡開始有我?”
他明明不信,明明不要,卻還追究這等細節,林鳳致倒也不驚詫,回答道:“差不多跟你同時——你什麼時候心裡有我,我便什麼時候,開始動心。”殷螭冷笑道:“原來是套話!我什麼時候心裡開始有你?你說!”林鳳致道:“正月初五,我刑傷才愈,你來我家——”他澀然笑了一笑,又道:“那一回你太粗暴,做得我都痛暈過去……當時我心裡,又恨又煩,可是完事後你又搶過來抱我那麼緊——我感覺到了你心裡,其實在害怕。”
殷螭也想笑一笑,卻實在笑不出來,喃喃的道:“我……哪裡有。”林鳳致嘆道:“後來我回虞山老家探親,你強要跟去,結果夜裡……你第一次顧及到我心情,放手一次,我便想,其實……我也不一定非得厭憎你到底。”他笑容更為苦澀,道:“你初次□我在先,後來長期勉強我在後,無數次羞辱逼迫,實所難堪;何況還有先帝那般深情厚意被你辜負,我一直髮誓要傾覆反正的……我常常想,我要是竟自愛你,愛一個根本不知尊重、不能懂得、只知道玩弄我的傢伙,豈非自輕自賤?可是就象我老是罵你犯賤一樣,我自己,原來也是會犯賤的。”
他這話給殷螭留下了大大的挖苦把柄,可是殷螭此刻卻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林鳳致苦笑道:“你說喜歡我,對我好,實則上你開始只需放個低姿勢,就如彎腰俯身,揀起件物事寶愛一番而已;我卻是一開始就知道我們必然有反目決裂的一日,我必須輕賤了自己,違背了自己,下決心淪落這萬劫不復的苦境……因此只有那回雷雨,生死一線我才敢放縱;面臨到生死關頭,無路可走我才能拋擲性命給你!你不會懂得的。”
殷螭一時茫然,隨口應了句:“我懂得……你無非就是小心眼,耿耿於懷記那舊恨。”林鳳致道:“是,我心胸不闊!你失了大位,沒了自由,便知道恨我如此;我被你生生□,又長期被迫委 身,軟困三年,無顏見人,只因為你待我溫存了些,專心了些,便該全不掛懷,歡天喜地的和你相好才是道理?三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恨著你,又咬定牙關不許自己愛你……結果,到底輸了這顆心,再也收不回來。”
他聲音竟有些哽咽,垂下頭去。殷螭喃喃的道:“何苦呢?自己不肯想開些……”林鳳致悽然一笑,道:“到今日,你也不能設身處地!縱使恩怨榮辱都可以忘懷,世上也有些事情,是無論如何諒解不得的,除非得到應有懲罰,付出相當代價——你對先帝的所作所為,便是如此,我可以放棄自己,不能背棄恩義。”
殷螭咬牙道:“你為什麼便要這樣固執?偏要做自討苦吃的事!”林鳳致道:“大約是命裡性情罷——我總是愛不該愛的人,卻必須做該做的事。”
他伸袖拭淨了面上淚痕,良久抬頭,扶著桌子立穩了身,道:“好了,先帝的話,我的話……都已說盡,今日我便告辭了。”殷螭愕然道:“你……你就是一說?你也不問我要不要?”林鳳致道:“方才我不是說過麼?給不給由我,要不要隨你,本來沒相干。我不掩飾,也不強求。”
殷螭哼了一聲:“不相干!好輕巧涼薄話兒,你這也算真心給我?”
林鳳致不答,走出兩步,回頭道:“今後你的事務,名義上是宗人府管,其實一切交由我經手,我會謹慎小心,護你一切平安。除了不能出門之外,你的供給都不會短缺,府上舊日侍姬婢女,以及宮中冊封過名位、服侍過更衣的眷屬,願留的也都留在這裡,你自可逍遙半世。”殷螭惱道:“你明知我不愛女色,卻塞一堆女人給我,簡直慪人,太過分了!”
林鳳致倒是一笑,道:“你的那些內嬖都不願跟從,我有什麼辦法?不過宮中倒是發出紫雲……”他笑容忽然一斂,道:“我本來想安排紫雲服侍今上,將來也好討個出身,卻想不到他自願陪你圈禁一世——殷螭,你也應該慚愧的,當初你只消說一句話,紫雲便不用被迫淨身,生生毀了一世!殤太子的事或許還有利益相牽,是非難論;他只不過是個尋常優童,輕輕一言便可赦出生天,卻被你……你好好待他罷!”
殷螭哪裡會對這些事感到慚愧?冷笑道:“你出名的刻薄狠心,什麼時候這般婆媽起來?這種閹廢過的寵童也拿來搪塞,我看你便是故意報復,成心不讓我快活!”林鳳致臉色不覺微微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