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候封地靠近京師的那幾個王兄王弟,比如燕王冀王代王,誰不能重新拉來替換?換到差不多的時候他就可以身登大位?可惜我也沒那麼好算計,我總是輸給你的,可是他也總是輸給我,這就叫做一物降一物,不服也不行!”
林鳳致倒被他說得微覺好笑,仍是不語,殷螭笑道:“怎麼不說話,難道還記恨我氣死了他?我不是替你報仇麼,還順便幫國朝減了大麻煩,我這麼一個大功臣,你們卻從來不知讚賞,只會防範!”林鳳致道:“嗯,確實多謝——若他如今還在,局面怕是更加棘手。”說著卻不禁又深嘆一聲。
深夜風寒,林鳳致連日勞累寢食不安,不免有些體虛怕冷,殷螭握著他冰涼的指尖替他保暖,說道:“小林,我跟你說些假設罷——只是假設,我並沒有真的做,說出來商量商量,你不許罵我,不然我不說。”林鳳致道:“請講。”殷螭又追了一句:“不許生氣,不許罵我!”林鳳致幾乎慪著了,道:“正事上面,我便是生氣又幾時有用?不能容忍,設法攔阻便是,罵你也是白費勁,我再不想做無聊事。”
殷螭又不免哼了一聲,道:“你就是太自以為是,寧可將我推遠開去——可是我也真不愛聽你的,所以就是白說說,你聽不聽?”
林鳳致便說了句“洗耳恭聽”,殷螭道:“老俞雖然跟我同盟,卻肯定不會將什麼都告訴我,不過我倒也猜著幾分——假如他沒有死的話,如今或許已經推了我做傀儡,或者提前嫌我不好使喚,吞了我的兵力之後換個親王做傀儡。可是縱使南京不管,各路王師不敢插手,他也未必能夠完全壓服京中勢力,所以北寇的確是被他引來的,他就是要借外族之力在北京稱王,你承認不?”林鳳致道:“這是明擺著的事,我為什麼不承認?”殷螭道:“萬一北寇來了京城,竟不想走,也想爭國朝天下,豈非更大麻煩?老俞是個精明人,我猜他不會沒想過這等事的,卻還敢大膽去做,那便是有制約北寇的把握了。我估計,他一定跟北寇先達成了什麼協議,北寇扶他立小朝廷,他便年年稱臣納貢換太平——這個主意你們這幫道義之士多半鄙夷,別罵我,我是猜他。”
他說著停了一停,看林鳳致一眼,只見他低垂著頭安靜聽自己說,這才繼續道:“我聽說清和四年北寇要求跟你們談和——當然被你拒絕了——說的就是要納歲幣,通馬市,請和親,其實也不算什麼罷?蠻族都是馬背上生長,習慣宿帳遊牧,他們要都城又有什麼用?無非也就是金帛糧草打發了的事,即使下嫁個把公主,也是嫁我殷家的姑娘,嫁不到你們的妻女,你們卻偏要拗著氣節!氣節是好事,可是那一仗害了京畿多少百姓,國朝多少軍士?老實說,我覺得你們整日價說大局,卻是不顧軍民死活的大局。”
“再說你們的道義罷,又是什麼樣的東西?為了制止劉秉忠反叛,你們便要算計劉楝去死——最可怕的是他自己也甘心樂意的為道義去死!劉家不反叛、京中要同心協力當然是大事,可是在至親好友心裡,只怕劉楝的性命才是大事罷?現在為了勞什子道義,國朝不能分裂,北方不能降了蠻族做小朝廷,於是你們便要死抗到底,那麼京城、直隸的百姓,便活該倒黴?你說這是道理麼?”
他又停下一晌,等對方發話,林鳳致居然微笑了一下,慢慢道:“說得有理——繼續講罷。”
殷螭談興也是正濃的時候,於是便一徑又講吓去:“你不懂打仗,我卻是上過幾回戰場了,實說了罷,國朝軍士再勇猛,火炮再精準,長處也就是個防守,萬萬比不過人家鐵騎的強悍。我朝抵禦還可以,出擊是勝不了,永世沒法子殲滅他們。這幾年東南賦稅加重,鬧到南京要自立,還不是因為北面軍防年年加重,聽說一年就要耗掉四五百萬兩銀?而蠻族索要的歲幣,一年又能有多少?北宋也不過三十萬銀絹而已!有拿成百成萬銀子去養兵的力量,不如拿幾十萬銀子換個彼此安居樂業不好?你適才也說過,老俞幹過戶部,算帳比你們都精明,他這麼打算,怕是比你們亂鬧騰合理罷?至於什麼大節大義,都是唬人的玩意,你就別拿來跟我說事了。”
他望著林鳳致,林鳳致也轉過頭來望著他,燈焰映在他眼睛裡,卻是靜淵上的光影,似浮而深,凝然不動。殷螭良久聽不見他說話,於是問了一聲:“小林?”林鳳致才笑了一聲,道:“果然好經濟。你也是這主意?”殷螭坦白道:“是他的主意,可是我覺得有道理——你不贊同的話儘管反駁,我說了我想的,你為什麼不說你想的?”
林鳳致淡淡的道:“是,我沒做過戶部,說起錢糧帳目,委的不精,並沒有這樣的好演算法——”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