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去,竟是幾隻眼睛閃著綠光的白兔。
攝魂術。蘇慕晴意識到時,白兔已飛撲到眼前,身形集聚變大,“嘶嘶”地張著血口咬來。沈氣、側躍、閉眼。然而閉上眼以後,荒誕的景象居然仍浮現眼前,更嚴重的,這下連周圍的樹木都變了樣,枝幹化做鷹勾利爪襲上他的心口。
蘇慕晴飛快抽出腰間的長笛,放到唇邊吹奏。笛聲清脆悠揚,宛如江南流水將汙穢之物淨化。漸漸的,兇物變淡而後化作煙縷飄散,咆哮聲也逸了去,靈臺恢復清明,他睜開了眼。
“林裡霧氣有些重,蘇盟主請莫見怪。”
一襲黃衣的女子站在不遠處的花叢中嫣然淺笑。幻術被破,她還能鎮定自若,連蘇慕晴都不覺暗暗佩服。又走了一段路,柳如虹在一道拱門前停下,說了聲“請進”後,鞠身離去。
越過青墨青磚拱門,靜謐的竹林由下向上建起一條蜿蜒小徑。遇風飄落的竹葉鋪滿石階,生出些衰敗凋零的意味。拾級而上,經過五個平坦的階臺,蘇慕晴終於看到了遠處築在開闊林地裡,用竹搭建的涼亭。
亭外朝北生長的松樹枝上掛著個銀灰鳥架,色彩鮮豔的鸚鵡正梳理漂亮的羽毛,見有人到來,歪頭瞧了一眼,又低下頭去,繼續嘴上的活兒。
“你來了……”亭中的男人一襲纖塵不染的雪色長衫,及腰的長髮柔軟地貼住後背,使身段看起來格外修長。
“你欠我一個理由。”簡短問答,蘇慕晴已無聲無息地接近竹亭。臉頰滑過粗硬幹燥的感覺,是一片葉尖微黃的竹葉落到肩上。
“理由很簡單,他們插手了青衣教內務。”花子渝回過身,垂落前胸的發因風微揚。白皙的臉上露出淺淺的微笑,但話語危險得猶如藏在棉絮裡的刀,“別的事也就算了,這一次關係到青衣教多年前的恩怨,我不想和武林盟起衝突。如果你堅持要糾纏,青衣教絕不心慈手軟。鶴蚌相爭的後果是怎樣,你我都應該清楚。我想,你也不希望江湖再起什麼亂子。”
“青衣教內務我不管,但你殺害浩然山莊弟子性命的事,我非管不可。”蘇慕晴斂住眉,聲音不怒而威。
“那我問你,”花子渝挑眼看向蘇慕晴,變幻的瞳孔詭異美麗,“若作是你,會忍心看著一個孩子被人追殺,性命垂危而不顧嗎?”
“我會救他。”蘇慕晴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中沈靜如水,“但我不殺人,因為任何人都沒有資格剝奪別人的生存權利。”
“嗤,出來混江湖的都該做好殺人或者被殺的準備,沒有本事,就沒有生存的資格。”花子渝負著手,一步一步走到蘇慕晴面前,揚眉笑道:“其實,你真正在意的,是因為殺死那幾個人的是我,而你,在怕我……”
見蘇慕晴眼光微閃,花子渝笑得更深,“怕我搞亂這個江湖,怕我重演當年的那場紛爭……是啊,我統領青衣教的時候,蘇盟主估計還待在小山野裡,陪小孩玩過家家的遊戲呢……”
“你錯了。”半晌,蘇慕晴垂下眼簾嘆息般搖頭,“不管是誰下的手,我都會替他們討回公道,他們有錯,但不至於死。”
“哦?那你要怎麼討?殺了我嗎?”鳳眸微眯,是花子渝發怒前的預兆。
“小蘇蘇~手下留情,小蘇蘇~小蘇蘇,咯咯……”正陷入緊張的對峙,忽然一道嘶啞的聲音插了進來,說完了又上躥下跳地重複一遍,最後以高傲的姿態張開美麗的翅膀用力扇了扇。
一道凌厲的眼神射過去,鸚鵡像是意識到什麼,悶悶地咯了一聲抖動羽毛調整了個姿勢,用個屁股對著亭外兩人,頭低垂著不再吭聲。見花子渝陰沈著一張臉,蘇慕晴雖搞不清剛才發生的狀況,卻也搖頭道:“我不殺你。”
“可我……卻想殺你。”殘酷的話說得像是問今天天氣如何。拂袖盪出一股氣勁,五指微扣,放在石凳上的油紙傘倏地飛到他手中。傘是淡淡的黃,素雅柔和,和眼下的氣節十分相襯。
“殺了我能使你好過?”
“不,我只想證實自己。”不理解蘇慕晴眼裡微亮過後的黯然,花子渝揚開寬袖,身形騰挪,如大鳥般滑向蘇慕晴。油紙傘急速旋動,形成一道圓形屏障,吸附四周氣流匯成旋渦揮出。
蘇慕晴朝騰躍開去,拾起一根因暴雨折斷在地上的長竹,壓下柔韌的竹身,彈拍到落地。真氣迅速自竹尾灌至竹端,敲在地上震起波浪湧動的沙石,迎上襲捲已至的旋流,嘩嘩,沙石和旋渦鼓盪得竹子飛脫,直衝上天。
天地瞬間色變,飛沙迷眼,連日光都像瞬間隱退。
一灰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