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身影騰躍半空,眨眼過招數百。花子渝的輕功在武林排名第一,身法快如輕煙,高空交手佔不到優勢,蘇慕晴攀住松樹的枝幹,猛地回身自上往下斜射出手中長竹,擊中他的左胸,逼迫他落到地上。
花子渝反應奇快,長腿一踢,劈向跟著下降的人影。接住掉落的長竹,蘇慕晴側身閃避,反手扣住他腳踝朝後一拖,想偏離他的重心。花子渝卻也不亂,猛地聚以千斤之力穩住身體,借傘的承託,身體貼地急滑,用另一條腿狠狠踹向蘇慕晴的左膝。
蘇慕晴微微吃驚,甩開花子渝連退數步,花子渝趁勢躍起,腳不沾塵掠到他眼前,舉傘劈去。長竹橫擋於胸,令傘端的前進剎那間停住。透過凌亂的髮絲,兩人的眼細細密密地對個正著。白皙明豔的臉上揚起似有若無的微笑,蘇慕晴猛地一怔。
似曾相識的笑。
山風呼嘯的絕崖,他寬袖鼓盪,薄唇緩緩吐出一句恣意狂然的話。
“這天下我要,你蘇慕晴的命,我一樣要!”
花子渝……
“關鍵時刻閃神,下場只有死!”長髮因氣流逆流向後飛揚狂舞,襯著那一身如雪純淨的鍛袍,像是融為一體的黑白無常,盪出地府勾魂索命。猛地翻轉手腕,氣勁順木質傘柄推去,“啪”,傘紙撐裂開來,連同木柄一同粉碎成沫,暗藏亮出柄中纖細的長劍。
劍身森白,似寒月清冷,如冰泉冷洌,宛如蛟龍出澗一霎間刺裂脆弱的竹身,不帶一絲猶豫地對準蘇慕晴的心臟。濃密的睫毛掩去淡淡的愁緒,蘇慕晴閉上了眼。
本以為能得手的人驀然瞪大了眼,只因劍鋒所到僅僅是一片空氣。一條修長有力的臂攀上他的肩膀,制住他的行動。花子愉狠咬牙關強行扭轉手腕,平移長劍割向那人的咽喉。
劍險險擦過臉頰,蘇慕晴低頭避閃,同時以奇巧的角度單掌拍向他的前胸。
一點寒光在電光石火中炸開。
粗硬的黑長髮削落,飄到灰袍底下。蘇慕晴後撤一步穩住重心,氣息虛浮地看向離自己五臂之遙的花子渝。他保持著舉劍的姿勢,秋風吹得白衣獵獵翻飛。
一滴,兩滴……
鮮紅的血自嘴角滑落,染紅纖塵不染的衣領。
“你贏不了我。”扔下斷裂的長竹,蘇慕晴低語輕喃。
晴香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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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贏,是因為你比我多活兩個年頭。”花子渝抹掉唇邊的鮮血,眉角一挑扯唇笑道,“僅此而已。”
“呃?”比起他絕傲的態度,蘇慕晴更詫異他說口的理由。
“但你的命歸我,不管十年,二十年……你都只能死在我的劍下。”日光碎成薄片,散到花子渝幽深的瞳孔裡,明暗交替地變幻著。
“只要你不殺害無辜,我的命……隨時等你來拿。”不知是不是竹林景象太過慘淡的緣故,蘇慕晴的聲音低低啞啞,飄忽得彷彿能風掩去。然而每個字又是咬得那樣清晰,如錘般重重敲入花子渝心頭。
“蘇慕晴。”見他轉身離去,花子渝忽然高喚一聲。
傲岸如松的身影應聲停了下來,惟有束起的黑髮仍隨風輕揚。
“……”花子渝斂住眉,連自己都不明白為何要脫口叫住他。蘇慕晴那句話讓他產生揮之不去的怪異感,積聚到胸口堵得他難受。
眼見蘇慕晴側了側臉抬眼望來,花子渝第一次有失風度地回瞪過去,莫名奇妙地想在他身上盯出幾個洞來。視線不期然地相遇,花子渝猛地呼吸一窒,似溺水般微微張開嘴。
又是這種令人憎惡眼神!
五年前,聚賢山莊為祝賀蘇慕晴接任武林盟主時開的流水席,他易了容去參加。坐在最後的桌臺,看最前面的景況,他費了很大勁頭才弄清楚那個混在一群白衣翩翩的弟子中,穿著粗布灰衣的人就是蘇慕晴。
很少說話,每當有人敬酒,便淡淡微笑禮貌回敬,看樣子並非長袖善舞的人。等酒席結束,他跟著蘇慕晴回房,趁他洗澡時,摘下兩片葉子射穿浴桶放水然後跳上屋頂,撕下人皮面具等著人上來。
蘇慕晴跟來時衣衫凌亂,頭髮散開還滴著水,樣子有些狼狽。
借著朦朧月色,花子渝總算看清這位最近被人傳得沸沸揚揚的武林盟主的真面目。平凡、寒酸,瞧他套的那件灰色長衫,約莫穿了好幾個年頭,即使得到主人珍惜愛護沒有破損的痕跡,但顏色早因長期的反覆清洗而微微發白。
他禁不住當場大笑,險些從屋頂滑下去。
原來是個土包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