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覺皺起眉頭,好一會兒才道:“你是……小陌?”
方陌連連點頭:“爹爹……”
方翟忽地轉過身來,殘臂動了動,似乎是想摸摸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親生子,卻是徒勞無功。
沒有光彩的眼睛向著方陌跪著的地方轉了轉,他準確地抓住了兒子所在的位置:“小陌,你怎麼來了?千山呢?”
憑著適才那一下閃避,他確信面前的人沒有欺騙他,應是他的兒子無疑。
韓千山沒有子嗣,也不曾收什麼弟子,一身武藝盡傳於方陌。
方陌心中不免為韓伯感到了幾分欣慰,這麼多年,父親畢竟沒有忘卻韓千山,只是……他垂下頭:“韓伯他老人家……已經過世了……”
方翟身體一僵,大大的眼睛依舊瞪得圓圓的,雙唇微微顫抖,半晌輕輕籲出一口氣:“過世了……”黑暗的世界裡,似乎看見了韓千山那張溫厚的臉,老老實實地衝他一彎腰:“公子……”
韓千山,這名字要放在二十年前的江湖,怕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而如今,竟然就這麼默默無聞地消逝了,為了他,為了他的兒子。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父子密談
臥房內一時沈默,只偶爾傳出幾縷壓抑不住的抽泣聲。外間,少年一人默默獨坐,似乎是在側耳細聽,又似乎什麼也不在意,只專注著自身的心事。
裡屋,怔然而坐的方翟終於有了動靜,衣袖緩緩搭上方陌的頭頂,失去了雙臂的父親似乎想透過這管袖子來安慰心愛的兒子,軟薄的衣袖在年輕人的頭頂上來回摩梭。
方陌長到這麼大,對爹爹的記憶仍舊停留在四歲時,早已模糊,雖然韓伯待他情比骨肉,但血脈相連的親生父親此時做出這樣的動作,仍是讓他既感無限歡喜又覺徹骨傷痛,忍不住跪行前撲,張開雙臂將床上人緊緊抱住。
方翟微微嘆了口氣,盲了十多年的雙目此時也只能無用地轉動著眼珠子,想要看看唯一的骨肉如今究竟長成何般模樣,卻是不能夠的。
方陌感覺到了父親的遺憾,微微仰頭,咬牙道:“爹爹,他們如此害您,孩兒定要為您報仇血恨。”
他這話說得激憤,一個字一個字宛如從牙縫中蹦出來一般,凜冽堅定,聲音也拔高了幾分,竟被外頭獨坐之人聽了去。
少年立時變了顏色,“豁”地立起身,似乎即刻便要衝進去,然而卻生生止住了腳步,最終復又頹然坐倒。
或許,原先還抱著一線希望,聞聽此言,心卻霎那間涼去了一半。
臥房內,方翟倒是微微露出了一抹笑意。他本生得俊美,雖然十多年的囚禁生活險險將他的心志折磨怠盡,雙臂盡失後以往高超的劍法也已不能施展,但內功猶在,被困於斗室之中,平日除了練功再無其他消遣,心無旁騖,以致內力竟達方氏一門前所未有之境,若非顧念充王,光憑兩管衣袖,這鐵囚牢也不定能關得住他,如此一來,容貌自亦不見蒼老,笑顏忽展時,小小陋室竟是陡然明亮了幾分。
方陌仍舊緊緊抱著父親,這會兒卻曉得應當壓低聲音了:“爹爹,我與陸大哥見過面,聽陸大哥說,害您的人就是那個賀鏡。孩兒現在打不過他,可總有一日,總有一日孩兒定能殺了姓賀的狗賊為爹爹報仇。”
方翟淡淡道:“成者為王,敗者為寇,我為主上盡忠,他替君王分憂,害我也在情理之中,報仇之言不必再提。”
方陌愣了愣:“爹爹……”
方翟繼續道:“當年之事難說誰是誰非,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不提武氏兄弟早有一統天下的野心,便是充國,內憂外患之下也已風雨飄搖,其中緣由為父就不和你詳談了。”他停了停:“細想來,武士昭待主上實是不錯。而武士暄,雖然他為人殘忍陰狠,但以其心性,只斷了我一對胳膊,廢了我一雙眸子,卻遵守諾言並未對主上下毒手,已算是極大的仁慈。小陌,我雖不恥賀鏡為人,卻也不欲你去找他報仇,各為其主罷了,無關對錯。”
這一番話是方陌完全沒有料到的,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心想聽爹爹之言,倒似充國該亡似的,那陸大哥他們這麼些年來的辛苦豈非白廢?
方翟無神的眼珠子微微向下動了動:“小陌,陸文帛在做什麼事,為父倒也略知一二,是個有志氣的好孩子!可惜,充國氣數當盡,人力難挽,時至今日,武氏皇朝根基已固,再想憾動無異與天爭日。為父的話你且記住,雖然方氏向來蒙主大恩,但歷代子孫為國為民從無閃失,上對得起歷代君王,下對得起鄉梓黎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