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箏搖搖頭:“前些時,公子曾出門幾日,回來後告訴曲先生,在陽平山上發現了一種藥草,與曲先生曾經畫給他看的模樣極為相似,曲先生本是藥痴,一聽便著了急,遂去了陽平山。”
賀霜咬牙道:“這個曲悠,要是清源有什麼好歹,看姑娘我不撥了他的皮!”
玉箏勉強一笑:“三小姐進去吧!公子適才緩了些,只是氣色不太好,人乏得緊,卻又睡不踏實,竣王與靖王兩位殿下怕他氣悶,陪著他說話呢!”
賀霜雙眉一皺:“兩位王爺也在?”
玉箏螓首微點:“林管家進宮求醫時,兩位殿下恰在宮中,奉了陛下旨意,帶鄭太醫來,替公子診治。”
賀霜不等她說完,一步踏進了臥房。
玉箏聰明伶俐,望著賀霜的背影,瞭然一笑,隨即跟進屋內。
楚清源臥房裡的用具自是上佳之品,卻並不繁華。外間僅幾件簡簡單單的擺設,花梨木的幾,花梨木的椅,青瓷瓶中插著幾朵蕊寒香冷的新菊,左、右牆面各懸一副長軸,山水渾沌,霧氣蒸騰,巧工匠心,倒與橫在幾後的一道屏風互相輝映,形成一體。
屏風的左後側,是微微晃動的珠簾,人剛走過,珠線兀自搖擺著,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二女掀起珠簾,先後走了進去。
屋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香味,玉箏看那香案已去了半截,再瞧瞧圍坐在床前的幾個人,不由微微蹙起了雙眉。
楚清源的傷,是昔年在戰場上留下來的後遺症。那一場戰役,便是未曾親身經歷過的玉箏想起來猶覺心有餘悸。在她的記憶裡,至今都鮮明地記得公子剛從邊關回來時,由於重傷後調理不當,和死人一般慘白失色的臉龐,記得自己當時當著公子的面幾欲嚎啕大哭。
這些年,好好壞壞雖也折騰了不少次,但自從來了個曲悠,加之楚清源一身的功力,倒也有一年多未曾重犯,可終究沒有能夠治癒。
哪能想得,曲悠難得出一趟遠門,公子卻在這節骨眼兒上病倒了。
玉箏瞭解楚清源,知道他傷勢一旦發作,夜來便輾轉反側無法成眠,遂用盡心思託人弄到這種不傷身體的引夢香,可時日一長,引夢香對楚清源的效果越來越差,玉箏已有些無計可施了。
其實,這倒實在怨不得她,楚清源自幼異於常人,那香一開始對他可能還有些用處,可時日長了,聞得慣了,身體自然起了抗力,便不是那麼有用了。
象楚清源這類近乎於傳說的人,從來都不好侍侯。據聞,當年懷化將軍受了重傷的事傳到朝中,皇帝坐在龍椅上目瞪口呆。再也想不到自己委以重任、一身鋼筋鐵骨、一肚子陰謀詭計的得意門生居然也會發生受傷這種事。
而且,一傷便傷得那麼重,說不定終身都不能完全治癒了。
玉箏一想到此節便覺心煩意亂,勉強衝著屋內幾人行過禮,添了水,隨即退至一旁。
這姑娘心細如髮,只行禮添水的功夫,便已瞧清楚了竣、靖二王的臉色。
雖然極力掩飾,可那股淡淡的不悅還是從眼中一點一點透了出來。而不悅的物件,玉箏自然清楚,乃是此時已經坐在床畔的賀家小公子賀靈鈞。
身邊的人都知道,楚清源對別人都是三分溫和帶著七分冷淡,可偏偏賀家五公子是個例外。
這孩子,是楚清源捧在手心裡長大的,視若珠寶,愛逾性命。
他一進屋,竣、靖二王一瞬間都有些沈了臉,卻又迅速恢復了正常,竣王更是拍了拍賀靈鈞的肩膀,笑誇一句:“靈鈞似乎又長高了呢!”
賀靈鈞總算露出了笑容,衝皇家兄弟倆行個禮,回頭見楚清源斜倚在床頭正朝他招手,連忙走過去,一屁股坐下。
奇怪的是,明明先進府的賀徵竟不在屋內。
少年撇下心中的疑惑,關切地問道:“清源哥哥可好些了?”
剛問了這話,賀霜與玉箏便雙雙走了進來。
楚清源的臉色仍舊蒼白如紙,只是眉間已然鬆散開來,微笑著望向賀靈鈞:“我沒事!深更半夜的,你怎來了?”
賀靈鈞咬了咬嘴唇,緩緩道:“我聽三姐說你舊傷復發,實是放心不下,便與三姐一同來看看你。”
這話似乎讓楚清源極為受用,臉上笑容愈發明亮。
他生得極其俊美,雌雄莫辯,平日便是不笑也能讓人沈醉三分,此時略添病態,這燭火之中的笑顏竟有一種顛倒眾生的魔力,頓時看得屋內一干人等意亂神迷不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