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都別說,跟著馬車走就行了。”
“我知道了。”楚樓說。
孤鸞又是一笑,他沒動,雨水順著他臉上的面具滾落下來:“方才我瞧見外邊有人,你幫我看一眼,人走了沒,走了的話我們就可以動身了。”
是說的剛才從小院中出來的太監宮女和那個男人麼?楚樓會意,聽四周似乎已經沒了腳步聲,便退了幾步,朝外看過去。
“已經走……”
腹間一涼。
楚樓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腹部,那刺過仲儀的匕首,再次插入了自己的身體中去。
孤鸞手臂用力,再次將匕首送進去一截,逼得楚樓跌跌撞撞地往後退。
“你!”
“噓——”孤鸞的食指比上唇中,“我說過了,什麼都別問,什麼都別說……”
手指所捂的地方,血汩汩流出,方才應該這般用力向仲儀的腰間刺去的,不然也不會給他逃得了一條性命,應該這般用力!一直插入至刀柄的!
力氣抽絲剝繭似的逐漸消散,就連瞳孔也失了焦距,什麼都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具都是模糊。楚樓跌倒在地,眼睛止不住地想要闔上,而就在最後一秒,他混沌的視線裡,看見,孤鸞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抬手解下了臉上的面具。
楚樓茫然地向他伸手,他看不清,雖然他什麼都看不清……
過了許久,那貓兒踮腳一跳,從宮牆上無聲地躍下,靜謐的夜色裡,又只餘森然的雨聲了。
從承安宮中出來,裴銘走了一會兒,沿路可見急匆匆的,到處戒嚴搜捕的翊衛軍,他們停下來向他行了個禮,又提著刀繼續四處追捕。
雨依舊滂沱地下著,竟比來時的更大了,且久不見小下去的趨勢,裴銘在屋簷底下站著躲雨,只想別叫他再淋著雨回去。墨黑的烏雲遮蔽著天空,忽而拐角轉出一個人來,暗赭色的官服在這樣的夜裡看著有些發黑,恰巧這時裴銘聽到腳步聲回頭,兩人便對視上了。
這人抖了抖袖口,笑了下:“喲,這不是裴將軍。”
裴銘跟著也是一笑,見到這人之後,今天一晚的緊張心情才有所緩解:“穗寒,別笑我,你怎麼這麼晚了還在宮裡?”
這人乃是翰林院侍讀學士,是先帝年僅九歲的十四皇子、也就是如今晟央王的之師,姓許名由是,字穗寒。
兩人小時候在同一家私塾裡念過書,裴銘是榆木疙瘩做成的腦袋,詩詞歌賦什麼的卻永遠記不住,唯有一身蠻力。許由是卻是與他相反,唸書極好,可皮得跟只猴兒一樣。這兩人不管哪方面看都是天差地別的,只是因為一個背不出書,一個太調皮,所以常常在一起挨手板子,故因此熟絡了起來。後來他們倆挨手板子,也多出了一個新的緣由,就是許由是總幫著裴銘作弊,於是私塾老師對這倆人,真可算是又愛又恨。
因為許由是腦袋好,小時候的裴銘看他出口成章,佩服得五體投地,加之他又老實,這樣的崇拜便漸漸演變為了一種無條件的順從。以前兩個人下了私塾常常一起去河邊玩,那兒有棵大桑樹,每到春天便截了許多桑葚。許由是坐在樹下的石頭上,二郎腿一翹,對裴銘頤指氣使,裴銘老老實實地摘了桑葚去河裡淘。等到洗完了,回來的時候,看見許由是在地上寫下一句詩來。
“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裴銘跟著念出來。
許由是從石頭上蹦下來,拿過裴銘手上捧的桑葚就往嘴裡塞,順手還往他嘴裡塞了一個。
“嗯,真甜。”許由是縮了縮脖子,說。
裴銘笑意盎然地看著許由是吃著桑葚,說:“我喜歡去年師傅教的那首,我這腦袋瓜子,竟看一遍就記下了。”
“哪首?”許由是好奇起來。
裴銘清清嗓子,背了出來,從頭到尾居然是真的沒卡殼。
“從軍十餘年,能無分寸功?
眾人貴苟得,欲語羞雷同。
中原有鬥爭,況在狄與戎?
丈夫四方誌,安可辭固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聽他背完,愣了一下,接著許由是拍著大腿大笑起來,直笑得腰都直不起來。
裴銘不明所以地撓撓頭:“怎麼了,我哪裡背錯了?”
“不是,不是……”許由是好不容易止住笑,只是肩膀還一抽一抽的,“我只是沒想到你還能有這樣的志向,說不定許多年後,我得改口叫你裴將軍呢。”
裴銘臉上一陣紅一陣黑:“穗……穗寒……別笑我!”
那時候還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