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介江墨,」謝常歡立住身子,抬頭凝了眼燦陽,盯得那日光發狠了,便覺著眼睛有點刺痛,索性垂下頭來看著腳尖小石子道,「我跟他,不可能的。」
「為甚麼?」
江墨一問出口就有點想自己先吐血三升,他這一年除了交代事情外,幾乎和其他人交流的內容張口閉口就只能是為甚麼。
為甚麼為甚麼為甚麼!
這群人到底都發生了甚麼,怎麼就不能告訴他,興許便有化干戈為玉帛的法子呢?
再說了,到時候真讓溫浮祝和謝常歡碰上了,他倆怎麼殺?
便是溫浮祝和謝常歡碰不上,自己和他碰上了,比內力還是比帶兵?
這排兵佈陣一環環想下去,竟然跟誰匹配到都是錯都是罪,真是……這還怎麼打?!
「沒為甚麼啦……」
「你若是被季子佛高價收買了,不如我也高價收買你一回怎麼樣,我……」
「江墨,別再說了。我能答應季子佛替他辦事……是因我師門之仇。此仇不報,那我謝常歡簡直都不配做一個男人。換誰誰都不能忍,真的。雖然我十歲多就離開師門自己出門闖蕩去了,但是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這個道理還是懂的,我謝常歡雖然自詡是江湖上出了名的下三濫,但恩義這種東西也還是要報的。你回頭也可以去摸摸溫浮祝胸口,問問他良心都去哪兒了。」
高舉起手揮了揮,謝常歡忽又頓住,「還有,我答應季子佛,是從溫浮祝離開的那夜起」,說完了又當先自己嗤笑一聲,心說解釋這個幹嗎呢,真他娘沒必要。語畢便身形一動,已踏著昏陽躥出去好遠。
江墨無奈,這一個兩個的……
他認為這場仗是打不起來的,縱使打起來,兵馬實力懸殊顯而易見,那季子佛一個小屁孩罷了,一年之內能帶出甚麼兵?
此刻也不多想,反正到時候一切聽溫浮祝的,便也慢悠悠回了宮裡。
誰知道他這邊走的不緊不慢,蘇衍卻快急瘋了,可是礙著一國之主的面子又不能太慌太燥,江墨一打眼瞅見蘇衍立在殿門外就知道他小尾巴要往哪兒翹了,此刻也加快了步伐,「怎麼?」
「太傅把顧大哥拖去水牢了……」
毀了,要出事!
江墨趕忙吐了口惡氣,溫浮祝基本是對顧生處於漠視狀態,這般忽然一趁著自己外出就找了顧生,還把他帶去那種地方,別不是把他給拆了……
此刻匆忙趕去水牢裡,一腳還未及踏進去,就聽得溫浮祝那聲音冷如寒潭,無起無伏,「狡兔死,良狗亨;高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是這個意思嗎,我沒猜錯罷。」
「……是。」顧生的聲音也平靜無波。
江墨的步子猶豫了一下。
溫浮祝微微嘆了口氣,繼續冷聲道,「顧生,你去死吧。」
「浮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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隗昇帝國立起的十三年末,起了這麼一則流言:
正如『封墨』麾下有『羽鴉』、『慎獨』、『芷煙』。
陲風帝國也暗起了一個殺手組織,名喚——『弓藏』。
領頭的便是聽說之前活躍在隗昇的一位殺手,曾經被羽鴉追殺了很久也沒殺得了,名喚謝常歡。
重要的不是這個人,而是這個人好像和隗昇的謀客有一段不可告人的過往。
有人說他本是燕子樓回其中的殺手之一,因為燕子樓被隗昇的謀客燒了所以氣急敗壞跑了,也有人說他一開始就存心不良是敵國派來的奸細。
尤其是在『弓藏』徹底散出了戰時的訊息,並且大言不慚道只攻隗昇一個,不會對周邊小國下手之時——天下人對此都更加拭目以待,這一場仗,光是聽起來也有意思的不得了。領邊小國也都蠢蠢欲動,不是過來幫忙,大家就是想默契的圍觀一下,瞧瞧這仗是怎麼打的。
可是江墨倒沒這麼興奮了。
因為他的直覺告訴他,這仗打不起來。
比起仗怎麼打,他現在更擔心溫浮祝的情況。
只不顧溫浮祝這幾天都很忙,眨眼便還剩下一天開戰了,溫浮祝由忙變作了發愣,他從日落時手中便握了封信箋,那白紙上硃砂色泣目,一筆一勾一捺的鋒芒都再熟悉不過,再熟悉不過的——敵國破,謀臣亡。
溫浮祝垂下眼斂下眸中冷意,顧生……謝常歡……『弓藏』是前人之局,如同下棋一樣,熟悉之人就著舊友之手還可再度縱橫,如若,你只是一個如當初我那般的毛頭小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