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枕。長榻前擺著精緻的小火爐,已經點著了的。軟榻後頭是一扇雲母山水屏風,繞過屏風便是一條短短的遊廊,通往房門緊閉的水上屋。
綠兮說道:「這後面便是爺的屋子了。」
「有勞姑娘。」楊逸鳳說道,「我先不進屋,在這裡坐坐罷了。」
綠兮便鋪好褥子,讓楊逸鳳在榻上坐了。她又問楊逸鳳喝茶不喝茶,楊逸鳳便道勞煩。綠兮便將茶壺放在紅泥小火爐上煮。
楊逸鳳倒是並不想喝什麼,只是摸著裝著熱茶的杯子取暖。綠兮也看出楊逸鳳似乎心情不佳,便只默默地在一旁煮茶,並不多言。一陣風冷颼颼地吹過來,楊逸鳳打了個寒顫。綠兮見了就說:「先生,我去給您拿件褥子?」
楊逸鳳摸著茶杯笑:「不用了。我稍稍運功就可了。」
綠兮見楊逸鳳一臉疲憊,便道:「最近春寒料峭,怕是冬天似的傷人。爺與瞿少爺恐怕還有很多事情要聊,一時半會回不來。要不先到屋裡躺一下吧?我看您也累了。」
楊逸鳳喝了口茶,道:「這裡平日也有客人來嗎?」
綠兮便答道:「一般爺要招待客人,便會約上天下一莊的。」
「那也是,這裡算得上秋紫兒的秘密地產,不是特別信任的朋友也不會帶過來的。」楊逸鳳又啜了一口茶,才發覺茶已涼了。
綠兮揣摩著楊逸鳳的話,不願提瞿陵之事,想了一陣子,才賠笑著說:「可不是?因此爺才帶了先生來的。」
楊逸鳳倦意漸濃,斜倚在榻上,將杯子放下,說:「難道沒客房了嗎?我是一個客人,住主臥房不成體統。」
綠兮安排他們住一間房,其意不言而喻。而且這也是秋意雲默許的事,彼此心照不宣了。綠兮不敢違逆秋意雲分毫,也不願開罪秋意雲心頭上的人,自然不願說什麼沒分寸的話。她見杯子空了,便往裡頭注茶,一邊賠笑道:「是你們剛進谷,暗哨來報,我們才慌忙收拾的,時間倉促,只收拾了這房間。」
楊逸鳳道:「那你又不用陪我了。先去收拾一間房,沒什麼要求的,乾淨就行。」
其實哪裡是沒房間呢,又哪裡是沒時間呢,只是綠兮深知秋意雲現在迷戀楊逸鳳,自然不敢答應楊逸鳳讓他倆分房而睡。
綠兮笑笑,說:「先生身體不爽利,別的房子都不及這裡好。」
楊逸鳳見綠兮如此,也不願為難她了,便對綠兮說:「你先去忙罷。我自己招呼自己就好了。」
綠兮便說:「那麼楊先生坐一會兒就回屋罷。千萬彆著涼了。奴婢這就告退。」
說完,綠兮才款款離去。
楊逸鳳斜倚在榻上,身下墊著的白狐褥子十分柔軟,案上燃點著金獸香爐,青煙絲縷繞纏,湖上風波一起,便又將那香菸蕩散。楊逸鳳只覺湖水的氣味最香,茶味也香,偏是這爐子裡的俗香不好聞了。於是他便將金縷蓋子揭起,將那涼掉的茶水往裡頭一潑,淋熄了那零落薰香。
他將蓋子合上,又復躺在榻上。風緩緩地自碧波上撫來,春天似乎緩緩步來,舒緩了那殘冬積寒。他慢慢地合上眼睛,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了。綠柳繁花,他往長滿花的山頭走去,走了好幾步,然後回頭,看到那個宮裝麗人對他臉帶微笑,朱唇微啟,細聲說道:「哥,我只剩下你一個了。」
楊逸鳳也溫柔一笑,對她說:「哥哥可以帶你出宮,連著你的孩子一起,到宮外過些好好的日子,總比呆在這麼個地方要好。」
說著,楊逸鳳向她伸出了手。她卻迴避了,細聲道:「哥,妹妹有件事要求你……」
楊逸鳳一聽這語氣,便無法了,嘆了口氣,說:「你又想要什麼?」
「我想要……」麗人突然拿出一把匕首,猛地插進楊逸鳳的胸膛,「我要你的命!」
楊逸鳳的胸口發痛,雙眼圓睜地看著自己的親妹那張秀麗的臉龐。麗人柔聲說道:「哥哥,您不是說過,我要什麼你都給我的嗎?我再只要這個,別的就再不問你要了。放心,妹妹會過得很好的,你也可安心上路了。」
楊逸鳳的胸口被利刃穿過,心臟裂開般的劇痛,五臟六腑也跟著緊縮起來,他驀地睜開眼睛,一個骨碌從長榻上摔了下來,地板堅硬冰冷,撞得他骨頭生痛。他的心胸還是悶痛著,一下子喉嚨腥甜,似又要嘔血了。
此時他卻突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並有那急切的呼喚聲:「義父!義父!」
楊逸鳳忙將那要吐出的血咽回肚子裡,又抬起頭,見秋意雲已經到身邊了。秋意雲忙將楊逸鳳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