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停住了腳步,他像之前一樣在牆壁上拍按了些什麼東西,緊接著,隨著一陣機關轉動的咔咔聲,刺目的陽光突地便傾瀉進了這條原本暗無天日的密道之中。
眯起眼睛,趙隆面無表情地打量著身邊那張熟悉的臉孔,正如他所料,即使是身處如此混亂的環境之中,顧晨風也依舊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樣子,神情自然到讓人情不自禁地便去想要打消心中對他的一切疑慮。
覺察到趙隆那若有所思的目光,顧晨風笑了笑,淡然開口道,“我準備好的馬車就在外面,這裡還不太安全,有什麼事情咱們到了車上再去細說如何?”
“好。”低頭看了一眼那仍舊與自己交叉相握的手掌,趙隆點了點頭沒有提出任何異議,任由著那人溫柔地牽著他穿過了一個平淡無奇的農家小院,登上一輛早已等候在門外的普通四輪馬車。
眼見著對方不急不慢地撕下一幅衣襟,在輕微晃動的車廂中好整以暇地替自己包紮起手臂上的傷口,趙隆輕輕吸了口氣,垂下眼簾仿似不經意般問道,“我們如今這是要往哪裡去?”
顧晨風頭也不抬,雙手穩穩地為自己的包紮作品打了個蝴蝶結作為收尾,“先找個安全的小鎮替你妥善處理下傷口,然後再遠遠地去到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
聽到這話,趙隆先是自失地一笑,隨即又皺了皺眉頭,“你就這麼篤定我一定會跟你走?”
“不然呢,你還想著要往哪裡去?”與眼底寫滿糾結,連聲音中都摻雜進幾分不甘願意味的趙隆比起來,顧晨風的語氣可謂是平靜到了不能再平靜,“看你出城的方向,原本是打算要取道西南去鄂州府吧。”
掃了身邊那個隨意靠坐在軟布椅背上的人一眼,趙隆不以為然道,“好歹我也是堂堂一國之君,如今只不過是一時不提防才著了那些流寇們的道兒,便是要去那鄂州府中調兵伐逆又有何不可?”
兩人目光在狹窄車廂中對上的那一剎,顧晨風的唇邊牽出了一個帶著幾分戲謔之色的笑容,“剛才不是都已經下定決心慷慨赴死了麼,怎麼這會子又留戀起那些身外浮名了?”
這話說得便有些無禮,然而趙隆卻並似乎未以此為忤,微微搖了搖頭,他正色答道,“這如何能相提並論,方才那是被人逼到了絕路之中,與其落入那幹亂臣賊子手中徒受侮辱,倒不如自己自行了斷來得乾淨,如今事情既然有了可為之處,不嘗試一番又怎能輕言放棄…”
話說到這裡,趙隆突然間便有些失神,回想起之前那一幕,他的心中不知怎地竟有些輕輕發顫。朝心口捅刀子的那一刻,是認定了自己除一條性命外早已再無可失去之物,所以下手的毫不手軟,然後再見到顧晨風之後,那種失而復得的巨大喜悅卻叫這個從來無懼生死也不畏鬼神的君主第一次清楚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害怕——只差了那麼一兩秒,差一點點自己就再也沒辦法見到眼前這人了,再也看不見這樣的笑容,也無法聽見這般的聲音…
留意到對方眼底那抹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懼意,顧晨風在心中微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伸出雙手握住那冰涼的指尖,再開口時他的語氣已變得十分之溫柔,“蕭鼎已經派人連夜將那些密函送去施忠軍中,過不了一兩日整件事便會被昭告天下,到時人人皆知是南朝的皇帝親手將自己的軍隊與百姓出賣給了北蠻,這般情勢之下,縱是被你去到了鄂州府又有何用?”
順勢靠到顧晨風的肩頭,趙隆整個人都在不知不覺間鬆弛了下來,然而緊接著傳入耳中的那番話語卻令他面色陡然一變,連聲音中不自覺地帶了幾分尖利,“你怎麼會知道密函的事情?那蕭鼎又是誰,他莫非便是那幫流寇的首領?”
微微用力握緊掌心裡那雙企圖掙開的手,顧晨風苦笑了下,“你估得沒錯,帶兵一路從安徽殺到這裡的那人可不就是蕭鼎。”停了停,一雙眼睛直望向那正皺起眉頭陰沉沉地盯視著自己的人,他平靜地接著道,“不過,身為南朝的皇帝,你應該不至於會真的忘了這蕭鼎原本的身份吧…”
“蕭…鼎…”,從喉頭一字字地擠出這個名字,趙隆的聲音冷得幾乎可以結成冰,“你口中的蕭鼎不會剛巧便是前朝那位早已為國捐軀了的大將軍吧?”說著他便笑了笑,在那蒼白的臉上這笑意看上去也是一樣的冰冷,“如果這個是他的身份,那麼你究竟又是什麼人,在這出鑼鼓喧天的好戲裡扮得是個怎樣的角色,還打算要繼續這麼著看著我的笑話到幾時?”
從決定了要來找這人的那刻起,顧晨風心中就清楚地知道眼前這一幕是註定了無可避免的,以趙隆的精明與多疑,這些事情便是能夠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