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脖頸。
“你輸了。”慕離搖搖頭,轉身往外走。
“喂!說動手就動手,你——”蕭宸急得直跳,衝著慕離後腦勺直喊,“你給我回來,我跟你說今天不能回宮!”
慕離身形一頓,回過頭,笑容詭秘:“那——不回宮,我們去廣平城?”
蕭宸聽到“廣平城”三個字,腿一軟,眼前血光一片。
“鳳凰殿下千歲,太子殿下千歲!”
“鳳凰殿下千歲,太子殿下千歲!”
隨著一襲淺緋與一襲明黃快速走來,珠簾銀屏迤邐開,宮人紛紛下跪行禮。
淡淡藥香瀰漫在紗帳之間,空氣透著微微的苦、淺淺的澀、涼涼的酸。
最後一重紗帳揭開,躺在床榻上人一動也不動。月白絲綢睡袍覆著僵直身軀,在燭火下游過一線亮光。
夏氏長房姬熵,無名長樂郡王,一朝身姿一轉——二十四歲天子,英華之名流入青史,生命的最後時刻,卻是這般枯槁黯淡。
如深秋腐敗發黑的葉子。
夏殞歌輕輕嘆息:“長君,向父皇請安。”
夏長君愣了愣,上前木然道:“兒臣請安,願父皇龍體康健。”
一語說完,轉過頭,茫然看向夏殞歌。
一直躺在床榻上,動也不能動的夏子翎突然劇烈喘氣,眼瞳快速遊移,瞪得血絲根根分明。
夏長君駭然後退數步,躲入夏殞歌身後,將頭埋進淺緋衣襟。
夏殞歌拉了拉他,輕聲道:“長君,不怕,是父皇。”
夏長君用力搖了搖頭,飛速向外跑去。
“算了,長君,去吧,尚宮局等著給你量制登基的朝服。”
待長君跑得遠了,夏殞歌矮下身子,無奈笑笑:“大皇兄也別擔心,長君只是在這幾天宮變中受了驚嚇,有些敏感罷了,等不了幾天就會好、、、”
“你不要著急,長君會成為大翊的皇。”
“你這樣看著我,是想告訴我——你不在意生死,只希望我不要傷害長君?”
榻上的人眼波閃了閃,僵硬地——緩緩點頭。
夏殞歌俯下身,端起茶几上的藥,輕聲道:“那麼——請皇兄用藥。”
夏子翎張開嘴,任他灌下藥汁,緩緩閉上眼睛。
“大哥,不要這樣”,夏殞歌擦去夏子翎唇角流下的藥汁,神色溫柔中透著淒冷,“這不是毒藥,是阿離配的解藥。”
夏子翎眼中閃出驚異,更多卻是不屑。
夏殞歌笑了:“可惜,這種毒和病一樣,來如山倒,去如抽絲,怕是要等上三四年才能徹底清除。”
夏子翎眼中只剩訝異。
夏殞歌搖頭,輕輕地,仿若註解:“也不知為什麼,對你恨不起來,若不是登上大統,你在我心裡會和子清一樣,大哥。”
“你怨我吧,我是在包庇縱容阿離,因為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被車裂,就算他殺再多的人、犯再多的錯,我也不能說服自己怪他,不管他、、、”
“正如我無法說服自己恨你——大哥——”
夏殞歌忽然起身,目光透過重重簾幕,越過城牆,落在烽煙殘餘,血流成海,滿地碎旗的廣平城,笑道:“有些毒辣事,父皇做不來,大哥做不來,就由我完成吧,反正——我已滿手血腥,遲早要下十八層地獄。”
翊英華兩年十一月二十四日黃昏,梁清暉率十萬大軍班師歸朝。
據說那晚,梁清暉一改從前倨傲姿態,與夏殞歌在密室之內商議,整整半個時辰。
次日,亦即十一月二十五日,這個日子伴著濃烈的殺戮殘酷氣息,深深鐫入青史。
這一天,被後人稱為——“血戕”。
夏殞歌,曾名動五國的鳳皇公子,自此日起,被冠以另一個殘酷毒辣的外號——“玉面修羅”。
梁清暉自雷城一路東返,所到之處,烽煙四起,蠢蠢欲動的高陽王,崇賢王部下被梟首,士兵皆為奴役,東遷至龍城。
夏殞歌下令,將千戶長以上的軍官盡數梟首,其餘士兵皆收編入梁清暉麾下鈞天軍。
伍長及伍長之上謀逆之心尚存者,驅至廣平甕城之內,四門關閉,翊軍自城牆之上澆下沸水熱油千桶,焦灼的皮肉開裂氣息湧出,甕城之中戰俘皮開肉綻,一聲聲慘呼戛然而止,轉瞬浮起,已是一副副血肉未褪盡的慘白骨架。
夏殞歌笑顏輕柔幽靜如月光清風,令暗閣各禁衛“護送”六王前往廣平城樓之上“督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