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攤主面前,發覺是一老道。
世庭瞟了老道一眼,板著臉緩緩開口:“如今王城宵禁,你為何在此擺卦攤?不知律法威嚴麼?”
“貧道在此,專為等候貴人,想為貴人卜上一卦。”老道站起來,朝二人稽首,面帶微笑。
近看這老道,只見他七八十的歲數,滿頭鶴髮束成道髻,面目清臒,骨瘦肌薄,衣裳面龐皆染風塵,談吐應對絕非亡命之徒。
世庭與趙鐸互相對望一眼,皆唇畔帶笑,就知彼此想法。
這賣卦的道人,大約生活困頓,打聽到世庭會從這裡經過,於是便冒犯禁之險一直在這裡等,想說幾句吉利話討些打賞。
適才,趙鐸倒是多慮了。
“那就快些算。算過了,就早點回去。不然的話,若被巡邏兵發覺,你那把老骨頭,可禁不起三十臀杖。”世庭有些憐他老,又惜他貧,便一掀衣襬坐在卦攤對面的小圓凳上,“你要算什麼?手相面相還是摸骨?”
“都不用。”老道擺手,面色沈凝,“我只是想送貴人幾句話。”
世庭唇畔的笑意漸漸擴大:“哦?說來聽聽。”
這老道卜卦,想必是半路出家,唬人的功夫都沒學全。
也罷,隨他說幾句,打賞完他以後,走人便是。
“貴人身旁有一人,與貴人有前世孽緣。”老道緩緩開口,“貴人今生,是為了向他索債而來……”
世庭搖頭,笑著打斷他的話:“此言甚是荒唐……你既知我身份尊貴,賞人平常,又怎有索要別人東西的時候?”
老道並不介面,只是自顧自的往下講:“因是孽緣,所以貴人今生見他便心生厭惡,卻又莫名被吸引。”
世庭不再說話,唇畔笑意漸漸斂去。
“化解這段孽緣之法,唯有早早讓此人離開身旁。若貴人今世仍執意索債,自己也難免付出沈重代價。”
“恐有性命之憂。”
聽到這裡,世庭忍不住拍案而起:“一派胡言!”
說完再也坐不住,轉身背朝卦攤,朝趙鐸道:“我們走。”
趙鐸見世庭面帶怒容,不敢怠慢,連忙跟在世庭身旁。
世庭與趙鐸牽著馬,並肩往前走了七八步,世庭胸中震驚與憤怒稍稍止歇,再度轉身望向那老道的所在,語調中暗含譏諷:“裝神弄鬼,不過想騙些銀錢……”
話到此處,世庭便不能夠再往下講。
但見身後一片空蕩蕩,哪裡還有什麼卦攤?哪裡還有什麼老道?
只不過,行走七八步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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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道出現的詭異,消失的更詭異。
世庭和趙鐸心頭皆震驚,一路行來,各自沈默不語。
等到路途行至大半時,趙鐸終於首先開口:“元帥,那老道的話蹊蹺非常……為免萬一,將那人打發出去吧。”
自世庭十五歲那年開始,趙鐸便在世庭身旁輔佐。世庭的一切,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老道雖未說出具體名字,但他和世庭一樣,腦海中瞬間浮現出的就是那個人──
馬墊阿良。
“趙鐸,你相信那老道嗎?”世庭側過臉,臉色沈凝,目光灼灼的望向趙鐸。
“不、不是說相信那老道……但是以防萬一……”趙鐸被他這一望,說話就有些吞吐。
“還是說你覺得,那個馬墊會對我造成致命傷害?”世庭忽然低低笑出聲,“真是笑話。”
“趙鐸,五年前是你對我說,那不過是我的一件東西,我怎樣處置都好。”世庭搖搖頭,“……現在,我也只是把他看作一件用慣的東西而已。你說這樣一件東西,會傷害到我嗎?那老道不過是個妖人,說些妖言惑亂人心罷了。”
趙鐸望向世庭,知道世庭不會因此對阿良放手,自己再說什麼也是枉然,於是沈默。
其實仔細想想,那個老道說的話確實有些誇張。像阿良那種什麼都不會,什麼都沒有,懦弱卑微的人,怎麼可能對世庭造成任何影響。
更何況是攸關性命的傷害。
若自己心裡一直放不下這件事,以後等世庭對阿良淡些了,隨便找個理由解決阿良,也就是了。
王城繁華,不比邊境生活單調。世庭回到王城後,很快就會接觸到更多富有誘惑力的事物。包括女人。
他對阿良淡下來,相信只是時間問題。
而讓阿良那種人徹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