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窗戶的栓子,是金銀絲扣成的七巧連環結。很顯然,阿良不會開,就用這塊青玉硯砸壞了窗栓,從窗戶處翻了出去。
他甚至還開啟過衣箱,在裡面一陣亂翻,把衣服鞋襪弄得滿地都是,穿走了世庭的一條緞面褲子。
隨著世庭進來的兩名婢女見到屋內凌亂成這樣,差點暈倒,誰也不敢說話,只顧著在原地發呆。
世庭轉過身,朝她們吩咐:“沒什麼大事,你們把屋子裡收拾一下。”
她們聽世庭的聲音,似乎並未含著怒氣,心裡的不安才漸漸平息。
只要元帥不怪罪,最重的懲罰想必也就是扣月銀罷了。
下意識的想要確認這點,其中一個膽大些的婢女抬起頭,望向世庭。
世庭神情平和,唇角微微朝上勾起。
竟是有些開心的模樣。
九
阿良扶著牆壁,一瘸一拐的往前走著。
這裡好大,路也很多,到底哪裡才是出口呢?
他為什麼在這裡?這裡是哪裡?爹和弟弟在哪裡?
後面很疼……那麼粗大的東西,完全不知道是怎麼出現在自己那裡的。拔出來的時候,流了很多血。
……無論怎麼樣,他要離開這裡,他要去找爹和弟弟。
路上遇到了一些人,都穿著很好看的衣裳,長得也很好看。他自慚形愧,不敢上前去問,怯怯的躲在牆角的陰影裡,儘量不惹人注意的往前走。
那些人就算看見到他,似乎也並不在意的樣子。
肚子很餓,不過還可以支撐……就在不久前,他曾經三天沒吃過一口東西,這種餓的程度還算好。
這樣一直走,總能走出去吧。
日影西斜,眼看著天就要黑下來了。阿良來到了一幢上了鎖的空屋子跟前,停下腳步。
這裡似乎是別人家暫時閒置的倉庫,周圍長著一些零星雜草。
他想了想,覺得天黑之前再找不到別的地方去了,不如就在這屋簷下睡一覺,等到天亮再找出口。
他走到屋簷下,緩緩坐在青石階上。
腳畔,零零星星長著幾根狗尾草。
他低頭望著那幾根翠綠的草,不由微笑,憧憬起明天來。明天,說不定他就能找到弟弟和爹。
到時候,給弟弟帶個草兔子吧。
他伸出手,捋下那幾根狗尾草,手指靈活的開始編兔子。
**********************
世庭並沒有為阿良的離開而擔心。因為他知道,阿良是不可能走出元帥府的。
甚至,心中有些歡喜和期待,盤算著找阿良回來以後要怎麼辦。
當然,找到他以後,不能給他鼓勵,否則將來放縱了也不行。
……還是適當的給一些懲罰,一些無關緊要的懲罰。讓他知道這樣做不好,但即使這樣做了,也絕對不是特別大不了的事情。
帶著這樣的心思,憑藉著阿良離去時留下的蛛絲螞跡,世庭很快在府中西南角的空倉庫外,找到了阿良。
在爛若火光的晚霞中,阿良穿著世庭的緞面褲子,裸著黝黑瘦削的上身,佝僂了脊背,坐在青石階上,不停擺弄著手中的幾根狗尾草。
雖然是一樣的柔順眉目,雖然是一樣的身體……但是,當世庭看到阿良的瞬間,幾乎以為自己認錯了人。
阿良的面容上沒有驚懼恐慌,沒有怯懦忍耐。他坐在那裡,自顧自的微笑著,擺弄著狗尾草,滿臉的歡喜,滿眼希望。
他看上去仍然土氣卑微,但全身似乎都籠罩著一種生機勃勃的光彩。而世庭認識的阿良,不可能有那種光彩。
世庭有些躊躇,但最終還是走上前去,拍了拍阿良的肩膀:“喂,鬧夠了嗎?跟我回去。”
阿良抬起眼睛,見世庭衣裳豪麗,氣度非凡,連忙站起身,聲音怯怯的:“大、大人。”
世庭覺得有趣,歪起一邊的嘴角,抓住阿良細瘦的胳膊,一把將他按在牆上:“把我的房間弄成那樣,你在裝什麼呢?”
阿良搖頭,神情中掠過一抹惶恐:“那……那是大人的房間嗎?我不知道……這裡好大,我只想走出去,找爹和弟弟。”
“大人,你一定是好人,帶我出去好不好?爹和弟弟找不到我,會很著急。我家在趙村,村裡有一片蘆葦蕩,爹和弟弟有可能躲在裡面,我弟弟叫小誠,屁股上有一塊青胎記……”
世庭剛開始時覺得有趣,但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