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只在廣西呆了幾天,厲振華便帶著阮文孝匆匆趕回靖海,因為市海測局的黨組換屆會議馬上就要召開了。
半年多前因老書記突然重病,距離換屆選舉又還有一段不長不短的時間,厲振華在上級的指派下暫時代理黨組工作。原本按照慣例,老的退下去一般都是由副手接上,但那時上面的任命卻有些出乎意料,這也是當初吳明德萬分嫉恨厲振華的原因之一。
韓志國當初在考察測評裡推薦厲振華做代理書記,而且還提名他做下屆書記的候選人,目的不過是為了將厲振華和吳明德都捏在手裡,讓他們互相牽制。誰知吳明德在和厲振華的鬥爭中利令智昏搞出那樣的蠢事,不得不調離海測局,那麼接下來的換屆選舉最有希望獲勝的只有厲振華了,這是令韓志國始料不及的。
選舉投票的那一天,被安排在會場打雜的阮文孝頭一次接觸這樣正式的場合,心裡竟然有些緊張——好多頭頭們聚在一起,主席臺上掛著黨旗,開場還奏國歌。所有的候選人一字排開坐在主席臺上,表情莊重嚴肅,其中包括厲振華。
阮文孝在臺下一邊往杯子裡倒茶,一邊偷偷地瞧著他。
厲振華穿著筆挺的制服,坐姿不動如山。
兩人眼光相觸的那一刻,厲振華眯了眯僅存的左眼,似乎想將他看得更清楚一些。那犀利的眼神彷彿一道光,直直地穿透了阮文孝的心。突然覺得耳邊一陣燥熱,他連忙低下頭,假裝認真工作。
會議冗長而枯燥,但阮文孝絲毫不覺。他負責幫與會人員添開水,耳朵和眼睛都沒閒著,不時地看他們寫票聽唱票,總是擔心厲振華會不會落選。中間有個候選人講演環節,輪到厲振華的時候阮文孝一直呆呆地看著差點忘了工作,卻四號沒有聽進去他到底講了什麼。他的心裡漲得滿滿的,一種混合著驕傲與愛慕的感覺。
一直為厲振華擔心的阮文孝不知道,這種過場會議其實並沒有什麼懸念,哪個位置該安置什麼人各方面早已經在私下達成了默契。結束之後厲振華在辦公室等了一會兒,直到阮文孝幫忙打掃完會場,兩個人才結伴回家。
“你選上了,對不對?”兩人剛一私下獨處,阮文孝便迫不及待地問。
“嗯。”厲振華坐在車上,給他綁好安全帶。
“覃政委說,你要是選上,以後就是厲書記。”阮文孝笑眯眯地說,“我是不是不能再叫你處長了?”其實他還挺懷念這個稱呼的,不過他問過覃越,知道書記是比處長大的官,他很為厲振華感到高興。
厲振華抬起頭,“你願意叫什麼都行。”他的聲音聽起來隨意平靜,可阮文孝卻能感受他隱隱壓抑著的渴望。
知道對方心裡的想法,男孩在他的注視下,默默地別開了頭——他還是無法開口叫厲振華爸爸。
氣氛突然變得有些沉悶,兩人一路無話回到了家。
仲秋的南方仍舊殘留著暑氣,厲振華自浴室沖涼出來,從虛掩的門縫中看見阮文孝穿著他的制服,在房間裡踱來踱去。寬大的外套裹著他瘦削的身體,修長的雙腿裸露在外,看起來有種莫名的誘惑。
“你在幹嘛?”厲振華推門進去,瞧著那小鬼故意擺出很神氣的動作和和表情,覺得有些不知所謂, 可又還蠻可愛的。
阮文孝起初被他嚇了一跳,接下來見他用毛巾擦著滴水的頭髮,似乎並未在意他的舉動,這才嘻嘻一笑,從外套的口袋裡掏出幾張紙——那是厲振華剛才在會議上的講演稿。他遠遠地躲在一角,嘴裡裝模作樣的念起來,表情儼然。
厲振華眉心一聚,這才發現這傢伙是在模仿自己剛才開會的樣子,“你取笑我?”會議上一本正經的樣子純粹是工作需要,可被他這麼一學厲振華自己也覺得好像有些好笑。他兩步衝過去一記黑虎掏心,抓著阮文孝的胸口將他整個人拎了起來。
身體懸在半空的阮文孝誇張地大叫,卻又忍不住大笑出聲,厲振華扒掉他身上肥大的制服伸手去撓他癢癢,阮文孝一邊笑一邊受不了地亂踢亂蹬,拼命抵抗,直到啪嗒一聲,有什麼東西掉在地上。
兩人下意識地停止了嬉鬧,阮文孝突然間想起了什麼,立刻跳起來在地上四處尋找。
厲振華首先看到那個摔成兩半的女式墜子,順著他的眼神阮文孝飛快地撲過去拾了起來。
“怎麼辦,摔壞了……”男孩剛才還歡快的笑聲變得有些澀然。這是兩個母親留給他唯一的東西,他現在很後悔天天把它揣在褲兜裡。
“阿孝。”厲振華將他的孩子攬入懷中,從他手裡接過那個壞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