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二天下午,我興高采烈的跑去,拿鑰匙開門的時候才發現原來的舊鎖換成了新的。
從窗簾縫往裡看覺得東西一下少了很多,正對著視窗的那些整齊的白盒子都消失了。
這時候忽然有人用指頭點了我的背一下,嚇我一跳,我以為是小丁的惡作劇,
回頭一看,是住在這院子裡的一個老太太,她說:
“你不用看了,他已經走了。東西都搬走了。”
“他去哪兒了?”
“我哪兒知道。”老太太“切”了一聲,擺擺手,
“你不要在這邊亂晃悠了。人家以為你小偷呢。”
我跑到最近的一個公用電話去呼小丁。
站在旁邊等,繞著圈兒等,坐在地上等,蠻橫的不讓任何別人碰那臺電話。
看電話的老頭想勸我想轟我想哄我,可是我眼神那麼兇,每次都嚇得他欲言又止。
5分鐘呼一次,然後10分鐘呼一次,然後15分鐘呼一次,
然後5分鐘呼一次,然後1小時呼一次。
沒有回答。
那臺電話竟然這麼沉默,連一個錯電話都沒有。
直到天黑。
我在地上蹲坐成一團,老頭拍拍我的肩膀,說:
“別等了。他要想回電話,早就回了。要是實在沒辦法回電話,以後也會找你。
你就是跟我這兒等一宿,我看都等不到。回家吃飯去吧,大冷天兒的。”
他看我固執,轉身鎖了門,
跟我說他不把電話收進小屋裡,先回家吃飯去,讓我至少等他回來。
他走以後,天上飄下很細的雨點。
我抬頭,只有一盞路燈,傻呆呆的照著我的頭頂。
雨掉在我手背上,我才看著還有細小的雪花裹在裡面,化在我手指上。
我看著那雪花的融化,莫名的眼裡兩滴水就掉在雪花上。
我永遠不會原諒他。永遠不原諒。
我看著自己手上的疤痕,嘟嘟囔囔的唸叨。
不原諒。
72.
我回想以前,想他是不是曾經透露過自己要離開。
或許只是我很木訥,沒有敏感到能領會他的意思,沒有在恰當的時機拼命留住他。
我只能拼命想拼命想拼命想。
在我們共處的最後一夜,曾經提到過離開。
他頭枕著我的肚皮,我的手放在他胸口的疤上,他的手握著我的手腕。
隨便閒談,和他說起我的同學,誰離開了誰。
我問他——嗯,是我先說的,而不是他先——“如果我離開你,你會怎麼樣?”
“那我能怎麼樣。離開就離開唄。”
我“啪”的拍在他身上:“你都不試圖挽回?”
“離開有很多種,比如到另外的世界去,那我沒有辦法;
到另外的地方去,那你去的話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或者要和別人在一起,那你一定更喜歡他需要他,超過我。
那這些,我又能怎麼樣?”
“哼”,我很不滿,我心裡想,真的會遇到更喜歡的人麼?
但嘴上卻不願意說任何一句肉麻話。
沉默了會兒,小丁問我:“如果我離開你呢?”
“如果你找別人,不,如果你愛別人,我就殺了你;
如果你離開北京,我就跟你走,……”
他笑,說:“傻話,你不上學了?你不當醫生了嗎?”
“那怎麼辦,難道看著你跑掉?”我想想說,“或者我在這裡,一直等你回來。”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感覺到他似乎笑了。
我說:“還有,我覺得,你不是那麼容易死的。”
他翻了身,爬上來,趴在我身上,呵呵的笑,說:
“我真服了你,你怎麼能這麼正經的說這些傻話。”
73.
老頭吃了飯回來,手裡拿一個飯盒。
跟我說:“你還打算等多久啊?吃飯吧。”
飯盒裡都是餃子。
已經是春天了,但他小屋裡的爐子還點著。
這樣的天氣顯得異常溫暖。
我什麼也不想吃,蓋上盒蓋又放在他桌子上。
他抽菸,看著窗外,對我說:“昨天也有個小孩在這兒等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