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牙關,死命震顫,碾軋著薛勤勝的手指。
褪色門簾晃動一陣,方才賭博的眾人都跑了出來,躲在一旁遠遠看著。那個被薛勤勝踩了後背的青年,忘了抱怨,只是呆愣地拍打著肩上的腳印。
不知從何處現身的老闆娘,站在稍近位置,雙拳緊握抱在胸口,反覆大喊:“掐人中!人中!”
那跟隨一家三口而來的陌生男子,看著眼前的一幕,已然呆傻了。
這艱難尷尬的場面僵持了近一分半鐘,猛烈抽搐的傅雪萍發作結束,漸漸趨於平靜,進入了半昏睡狀態。
薛勤勝摟著渾身無力的傅雪萍,事到如今,他才終於顧上了自己的妻子。
圍觀的賭徒都散去了,老闆娘將老家特產的小菜逐一端上,仍不斷嘮叨著鄰村老頭抽瘋時掐人中便能回魂的惱人瑣事。
沒有人注意薛適。
薛適的目光黯淡,當下所見的事物,以及耳邊飄渺的噪聲,彷彿都與思緒斷了層,腦中激不起絲毫回應。母親異變的瞬間,以及她吞噬而來的畫面,都在薛適眼前不斷回現著。
薛適那四處躲藏的魂魄,正謹慎兮兮地重新聚攏著。他想掐住自己的人中,卻完全抬不起胳膊。驚恐的記憶仍是深刻,他寧願這樣恍惚下去……
從小飯館出來後,薛勤勝攙扶著妻子上了車,四個人再次啟程。
汽車一路顛簸,傅雪萍躺在末排連座
上,覆著厚毯,痛苦的表情持續凝結著。
薛適背對母親而坐,卻不敢回頭。每當轎子車途遇紅燈停穩時,薛適才鼓足勇氣回頭一瞥,勉強看看靜止不動的母親,有沒有什麼異常。
途中經過一個小鄉鎮,轎子車停靠在了路邊。
薛勤勝下車,繞過半圈,一隻腳踏進後倉門,探頭問道:“我買包兒煙,要下車待一會兒嗎?”
薛適向窗外張望,見隨行的陌生男子已走進了路邊的店鋪。薛適回頭看看母親,繼而眼含淚水盯著父親,腦中雖盡是怨恨與恐懼,但他仍假裝平靜地回應道:“不去了。我要看著媽媽。”
薛勤勝挑挑眉毛,唸了句:“好兒子!”接著,他便轉身離開了。
薛適失落地望著空蕩蕩的車廂,不敢相信,父親竟如此放心地走了。
當天空已被映成金紅色時,轎子車才駛入了村落的邊沿。
一群土壕壕的孩子不知從何處聚集而來,他們追在車的兩側,踏著煙塵奔跑,膽大的,還會趁機摸摸車身,繼而得意地咧出一排牙齒,歡呼炫耀。
薛適向遠處張望,視野裡滿是一戶戶歪斜錯落的民房,那些土牆盡是縫隙,窗戶多是紙糊的,房頂上鋪滿的土黃色玉米,掩蓋了參差不起的殘破瓦片。
每間農院內,最明顯的就是那一大跺由乾裂玉米堆成的拱形山包。伴隨村民們注目張望的,是那些渾身發黃的土柴狗。它們不停吠叫,身子一抖落,便升騰起了一團塵霧。
前方不遠處,一戶毫無特色的農家門前,聚齊了三十餘人,男女老少都有,單是婦女們穿的那些大紅大綠的土袍子,就能將人晃得陣陣暈眩。
車子被眾人攔停後,村民們都簇擁著擠到了車門口,紛紛露出一口黃牙,抬頭等著。
薛勤勝率先開啟車門,被鄉民圍繞著,挪步走進了農家。隨行的陌生男子,也受到了同樣熱情的禮遇。
被遺忘的薛適,攙扶著母親,慢慢走下了車。他盯著前方那一團紛擾的人群,竟覺這被冷落後的清淨,才是最為難得的。
前方,被煙塵籠罩的人群中,擠出了兩個瘦弱的丫頭,等她們走近了,薛適才發現,那是海燕和另一個眼熟的服務員姐姐。
海燕頗有默契地攙起了傅雪萍,她不敢多看,只默默領著母子二人,緩步走進了家門。
農家是極簡單的。進門後,最顯眼的,即是那磚砌土灶上的巨大鐵鍋,都快趕上薛適自家的餐桌了。角落裡,是一張極其低矮的油桌,幾盞小板凳碼在周圍,最外側的那把,剛被人踢翻,糟爛的椅腿張揚外露著。
海燕攙著傅雪萍,掀開了土灶旁邊的碎花布門簾,將母子倆帶進了家中唯一的臥室。
狹小的臥室內,渾身土腥味的老農們將薛勤勝圍作一團,高聲討
論著村兒裡的發展形勢。
海燕的老父,指揮著幾個小夥,搬來了一張碩大無比的圓桌,支在了屋子正中,而他自己,則拎著一打沒有標籤的白酒,和薛勤勝勾肩搭背稱兄道弟。
屋內一片嘈雜。土炕上,傅雪萍平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