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薛適不斷咒罵自己,反覆斥責著如此不堪的見面方式。
然而,他深陷於此,狹隘的眼界,已看不到其他任何一條出路了。他明知,下一次,自己仍舊會控制不住,仍舊會與人碰面,犯下錯誤,墮入悔恨,繼而咒罵自己,而後原諒自己,重複著無盡的輪迴……
☆、浪漫皆是臆想
校園生活,或許有同窗相伴,或許有些調劑增味的課餘活動,但求學之路漫長艱難,總歸還是枯燥乏味的。然而,有一劑威力無窮的調料,幾乎賦有起死回生的功效,那便是匿於心中的暗戀情愫。
喜歡上一個人,同班也好,別班也罷,只要腦中惦念著那人的身影,便能欣然拖起沉重的步伐,往那壓抑的校園大步邁去。不經意間的觸碰,言語上的隱晦試探,甚至眼神的無心交匯,都能牽動心緒,暗自回味許久。
為博得那人注意,自己甘願做出任何嘗試,魔障般地重複著原本厭惡的事情。我們因此改變了許多,甚至影響了今後的人生軌跡。而對方,卻可以傻得沒有任何察覺。
有人死守秘密,直等畢業分別後,兀自懊悔。有人膽大,按捺不住滿溢的情感,悄然告白。少數幸運的,兩情相悅,便青澀地牽起了手,引得眾人羨慕嫉妒。其餘失敗的,好似魂飛魄散,原先那一股衝勁,都化作了滿面愁容,讓人看著都覺得心寒。
這股動力,總歸源於臆想,經不起現實的考驗。它功效巨大,卻蘊含著同等猛烈的毒性。享受藥效的同時,也得多加謹慎,抑制情緒,免得一招不慎滿盤皆輸,將自己由內而外,燒得體無完膚。
零五年二月,終於迎來了高三的下半學期。
那時,身旁的同學,大多緊張兮兮,每時每刻都處在備戰狀態,絲毫不敢放鬆。而薛適對自己早就沒了期望,遂照舊閒散地混著日子。
那天上午,課間操鈴聲打響,同學們萎靡起身,披上絨服,向著操場哀怨挪去。
這是每日能見到林峰的珍貴時段。然而薛適望向窗外,見低處樹木那乾枯的枝杈在寒風中瑟瑟發顫,竟猶豫起來。他極其怕冷,想想自己蜷縮著脖頸,就為偷看心上人一眼,也沒什麼意思,遂假裝腹痛,跟其餘那幾個例假頻發的女生一道,在教室內靜靜地躲著。
約莫過了二十分鐘,樓內重顯喧鬧,學生們陸續趕回。
餘陽率先推開門,衝著薛適,就那麼扯嗓高呼道:“哎喲我的妹妹!你丫又不做操!你又來例假了吧!哎呀你看看你看看,你老不注意自己的身體,老把自己弄得跟那些經期紊亂的騷貨們似的!”
角落裡的那幾個孱弱女生,身子一激靈,都偷偷地瞪向餘陽,眼裡盡是駭人的兇光。餘陽絲毫不在意,叉著腿走回座位,一屁股安然坐下了。薛適看著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薛適,隔壁班有個男生找你!”
臨上課時,坐門口的女生扭過頭,如此喊道。
周圍那幾個女生,倒顯得更為吃驚,都盯住薛適,揣測這如同啞巴的悶蛋,竟也還認識外班的學生。
薛適起身,低頭快走,表面故作沉穩,其實心花
怒放。在薛適聽來,隔壁班這三個字的全部意義,就是林峰。
薛適抱著巨大幻想,行至門前,上仰的視線卻只有空蕩一片。再低頭,才見那滿臉痘坑的矮個矬男,正畏畏縮縮地盯著自己。
薛適記起,上週末大班補習,他見該矬男忘了帶書,便主動與對方合看來著。這人姓王,因臉部坑洞過多,遂得了個遠近聞名的外號,王月表。
期望與現實的落差過大,薛適勉強牽動嘴部肌肉,假笑問道:“有事嗎?”
王月表支吾一陣,遂結巴開口,要借薛適的《地理教師圖冊》。那書比較熱門,又不易買到。薛適猶豫片刻,不知如何拒絕,便點頭答應了。
他返回座位,由桌膛內抽出那書,隨手翻翻,見如全新,才知自己有多不好學。
剎那,腦中便飛速閃過了美妙絕倫的妄想。他用粗筆,在封面顯眼處寫下名字,遂默默祈禱一番,才再交給了王月表。
起初,薛適還在痴心幻想,林峰見到封皮上的名字,會否心頭一顫,向矬男打聽他。而後又想,林峰怎會注意他,又怎會知道他的名字。思來想去都是空,人也越發失落,遂趴上桌,默默睡去了。
挨至中午,王月表又將薛適喊出了教室。薛適接過自己的圖冊,盯著書上的名字,默然哀嘆。
怎知王月表開了口,羞怯說道:“那個……我們班有個男生,看見這書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