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是姥姥在變相發洩情緒,故意要將賴床的薛適吵醒。
薛適揉了揉模糊的雙眼,抬高胳膊,仔細觀察。身上斑點的顏色雖然淺了,卻仍是遍佈四處,頑固地嵌在面板之下。他呼了口氣,起身穿衣,昏沉地走出了臥房。
那幾個鮮有來往的親戚,癱坐在大廳的沙發裡,哈欠連天。薛適不與眾人道早安,大夥也都不記得薛適的生日。彼此冷漠,很是公平。
傅雪萍本在廚房,正安撫著她的老母親。許是聽到了薛適拖沓的腳步聲,便邁步走出,在大廳中央站定,故作欣喜地招呼著,說中午要請大家去外面吃飯。只此一句,就將親戚們的情緒即刻挑起,他們唸叨著自己愛吃的餐館和菜品,卻毫無共識,吵得人頭昏腦脹。
喧鬧中,傅雪萍雙手合十放在胸前,望著兒子的死灰面容,高聲說道:“今天可是薛適的生日喲!”
親戚們假惺惺地驚歎了一聲,便又爭執起了中午蹭吃的問題。薛適冷笑一聲,即刻轉身,逃離了那群惹人厭煩的親戚。
傅雪萍望著兒子,滿眼擔憂,卻毫無辦法,只得孤零零地愣在那裡。
薛適已不寄希望在這幫親人身上了。他兀自出門,聯絡了吳南,對方迅速回應,說即刻趕到。
十點多,二人在航天橋公車站碰了面。吳南湊到薛適跟前,熱情地祝福道:“生日快樂!”
薛適無奈笑笑,搖頭說:“一點兒也不快樂……”他抬起胳膊,迎著陽光,將那一顆顆粉色的斑點曝於對方,怨嘆道:“中藥都喝完了,那大夫說包好,到現在也沒下去。”
吳南向周圍張望一番,指著路邊那家藥店,說著:“進去問問吧。”
薛適不願挪步,就那麼站著。吳南搭上他的肩膀,小力推著,與他走進了藥店。
櫃檯內,戴護士帽的小姑娘喜迎上前。薛適伸出胳膊,簡單說明了一番。
小姑娘抬起手,在即將觸到時,忽的想起什麼,又趕忙縮了回去。她俯過身,小心翼翼地隔空觀察了一陣,遂打發道:“我建議你去醫院看看,就咱旁邊的醫院,面板科口碑很好的。”
二人道謝,返身而出。薛適閉口不言,有些失神。吳南摟著他的腰,向馬路對面的醫院走了去。
醫院內,景象蕭條。詢問臺空空蕩蕩,無人站崗。廳內,排隊掛號的寥寥無幾。多數病患,都直奔急診。掛號視窗紛紛緊閉,唯一開放的那個,也是十分慘淡的模樣。
掛號,上樓。面板科診室內,只有一位滿頭銀絲的老太正在伏案寫字。她面板髮亮,少有皺紋,卻見幾條
極深的溝壑皺在眉間,配上那副琥珀色框的眼鏡,不禁氣勢洶洶,讓人心生畏懼。
吳南陪薛適走了進去。薛適坐在老太面前,嚥了咽口水。
老太頭也不抬,問道:“姓名?”
站在一旁的吳南答說:“薛適,適應的適。”
“年齡?”老太問。
“十九了,今天剛滿十九。今天他過生日。”吳南又搶。
“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老太問,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起疹子了,半個月了,吃了中藥還沒下去……”
吳南說得正歡,只見老太一抬眼,射出一道極冷的目光。吳南立刻止住,腦袋後仰,使勁下壓著嘴角。
“什麼時候起的?”老太低頭,再問。
吳南忍不住,緊接句:“四月初。”說罷,他用手捂住了嘴,滿臉愧疚。
老太鼻腔呼氣,挪過身子,將薛適的胳膊拉起,觀察了一陣。隨後,她命薛適掀起上衣,便伸過手,按了按薛適的下腹兩側。
罷了,她壓上薛適的脈搏,眼神上瞟,越過鏡框,瞄了吳南一眼,冰冷地吩咐道:“你先出去吧。”
吳南應聲,乖乖退下了。
老太朝著吳南的背影,翻了個既快又狠的白眼,看得薛適冷顫陣陣。
老太也不看薛適,就那麼不以為意,輕描淡寫地撂了句:
“我懷疑你這是梅毒。”
薛適不禁顫抖,牙齒輕輕磕碰著。他想發聲,卻因喉嚨脹痛,憋了回去。
老太微微挑起眉毛,等著病患的回應,彷彿已是見慣了這副窘樣。
薛適費盡力氣,只擠出了三個字:“……真的嗎?”
老太輕哼一聲,指指門外,問:“他是你什麼人?”
薛適半晌轉不過彎來,猶豫一陣,答道:“是我……表哥。”
“嗯,所以我把他支開。”老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