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圖書館裡工作,或許是職業病,整天在陰暗發黴的地下室資料室裡查閱古籍舊書,編排目錄檔案,吸入了致癌的粉塵,感染上肺病。
住院治病花了很多錢,家底兒都快掏空了。
程宇的爸爸沒剩幾天的時候,就把兒子叫過來,拉著手悄悄地說:“兒子我告訴你一個小秘密,你可得記好了,別給我忘了。
“咱家你爺爺那小書房裡,紅木書桌下邊兒有個夾層,我還藏了一張存摺,咱家其實還有錢呢……你先甭告訴你媽,告訴她了她又得著急麻慌地把這錢全拿出來給醫院了,我想給她留點兒錢吧。程宇,你過了這陣兒再告訴她,明白麼?可別讓她把那紅木桌子當成廢品,直接給我賣了……
“密碼是我跟你媽的紀念日,她知道的,猜的出來……”
程宇的媽媽後來從小書桌的夾縫裡把那張存摺摳哧出來,捧著,在小屋裡坐了一整天。她自言自語似的嘮叨說:“給我留這麼一張存摺,幹什麼呢?
“錢還在,人沒了。
“這輩子最疼我的那個男人,沒有了……”
37、情慾的淪陷
冬至來臨,快過元旦了,派出所的治安民警又到了年節最繁忙的時候。程宇每天摸著黑早出晚歸,忙得顧不上琢磨那些有的沒的。
街道居委會在幾條小衚衕的牆簷兒上掛了彩燈。大雜院兒門口挑起兩盞豔紅豔紅的大燈籠,紅漆門板貼了一對春聯兒,筆力蒼勁,頗有氣勢。
“舉國江山皆似畫,滿園春色最宜人!”
程大媽從菸袋斜街的書畫鋪子裡買回來一幅《九九消寒圖》,自個兒覺得挺美的,掛到大屋沙發上方欣賞。
冬至時節掛這個圖,是老北京的習俗。圖上橫一隻嬌豔的寒梅,一共有九九八十一片花瓣兒,畫上還題一首《九九歌》。老百姓把這圖掛在屋裡,每過一天就拿紅筆染一個花瓣兒,待過完這八十一天,花瓣兒全部染完,嚴酷的寒冬也過去了,春天就來了,南雁歸來,大地回春,桃花吐豔,柳樹抽枝,取個吉祥的兆頭。
程大媽最近也發現,她兒子不太對勁,不愛說話,還老是偷摸“搞事兒”。尤其自從跟葉老師分手以後,搞得更加頻繁。
一大早,程宇竟然在小院兒的水龍頭底下洗內褲,鬼鬼祟祟的!
冬至時節,大清早朔風凜冽,老槐樹用蒼勁的枝椏交錯擁抱天空。
院兒裡幾株大樹的樹幹都紮起防凍的草圍子。小院兒的水管子下方裝了個防凍小木箱,把管子護住,上邊兒還裹了泡沫塑膠,以麻繩紮緊。管子沒凍爆,可是裡邊兒的水凍上了。
程宇這個著急上火啊!天剛擦出點兒亮光,鄰居們都沒起床呢,他一個人在這裡鼓搗,從暖壺裡弄出昨晚洗漱後所剩無幾的一丁點兒熱水,蘸出一條熱毛巾,把水管子抱在懷裡晤著!
程大媽從小屋窗戶裡露了頭:“程宇,幹嘛呢你?”
程宇猛然回頭,回了一聲:“洗呢!”
程大媽也起得早,慢悠悠地穿好衣服,掀開門簾去弄早飯,看程宇竟然還在那裡鼓搗:“兒子,水管子凍了吧?先把早飯吃了,上你單位裡洗漱去唄!”
程宇不敢吱聲。
程大媽又納悶兒了,小聲問:“你洗你的小褲衩兒幹嘛?都扔洗衣機裡我給你洗唄,上班兒去啊,不用上班兒你回屋睡覺去啊!”
程宇皺著眉頭埋頭哼哼,聲音跟埋怨撒嬌似的,捂著洗衣盆裡小內褲不敢讓他媽媽瞧見:“不用您洗,我自己洗麼……哎呀您吃您的早飯去麼!!!”
程大媽瞟了程宇幾眼,瞧見那心虛得紅通通的兩隻圓耳朵,心裡就有數了。從個小屁孩養成大小夥子的兒子,當媽的還有啥不清楚不知道的?
程大媽幹樂了一聲,扭臉兒進廚房了,別擠兌得寶貝兒子不好意思,下不來臺了。
她心裡也悄悄琢磨過她兒子那方面的事兒。程宇看著身體挺精健結實的,是不是有點兒冷淡啊?好不容易談上一個又吹了,身邊兒沒個女孩子,不會真有那啥難以啟齒的毛病吧?看這樣兒也不像啊……
用不用去隔壁北大醫院掛個男科瞧瞧啊?
大冬天睡在被窩兒裡都能睡得跑馬了,看起來挺生龍活虎的,正值青春呢!
程宇掃街巡邏回來,邁進派出所小院兒,兩隻耳朵紅腫脆疼,警帽凍得像個大硬殼兒,深藍色制服長風衣抖一抖就彌散出一股子清冽的寒氣味道。
他把兩手攤開在暖氣上方烤了老半天,凍到的手指驟然遇熱,癢得挺難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