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了床上,她是半斜半臥,您說這位姑娘乜呆呆又悶悠悠茶不思飯不想孤單單冷冷清清困困勞勞悽悽涼涼獨自一個人兒,悶坐香閨低頭不語默默不言腰兒受損,乜斜著她的杏眼,手兒託著她的腮幫!”
蓮花嬸的高腔兒、甩腔兒起起伏伏,錯落有致,韻白念得鮮亮婉轉,聲情並茂,把個弱柳扶風又少女懷春的閨中小姐崔鶯鶯描繪得活靈活現。眾人瘋狂地叫好。
程宇一邊兒鼓掌一邊兒忍不住偷眼瞄羅戰,眼珠裡閃爍光彩,竟然透出一絲調笑和揶揄。
羅戰躺在藤椅上也瞄著程宇,眸子裡閃著威懾的光:小樣兒的你瞟啥瞟你?老子託著腮幫子小腰兒受損了躺在這兒呢,怎麼著吧?老子茶不思飯不想得思春兒呢,怎麼著吧?還不都是因為惦記著你個程宇!
再說了,尼瑪咱倆誰是崔鶯鶯,誰是張生啊你給我搞清楚嘞!
衚衕口拐進來一輛小車,堵在衚衕的小窄腰正當間兒,擠不進來了。從車上下來一身著名牌兒T恤休閒褲和皮鞋的男人,看著像個高階白領兒。
名牌男在一片鼓掌喝彩聲中彎腰低頭進了大雜院兒,把侯大爺叫到屋裡嘰嘰咕咕,說了挺久的話。
李蓮花扭臉兒瞪了一眼那間屋,哼道:“早不來晚不來的,又打哪兒發財回來了是咋的?哼……得,大三絃兒沒了,老孃給大夥兒清唱一個哈!”
名牌男夾著包從屋裡出來,瞧見程宇,點頭哈腰地打招呼:“呦,程警官,您吃了沒?挺好的哈?沒吃的話我請您……”
程宇拎著洗臉盆兒嘩啦往地上潑了一盆水,差點兒潑名牌男一腳面,一聲都不吭,扭頭回屋了。
名牌男聳了聳嘴角,悻悻地離去。
羅戰揪著程宇八卦:“噯?剛才開車來的那小子誰啊?”
程宇垂著眼皮子說:“侯大爺的兒子。”
羅戰抬眉驚訝:“呦,侯大爺原來有兒子的啊?我還以為這大爺是你們院兒的孤寡老人五保戶呢!”
程宇冷哼:“有兒子就跟沒有一個樣兒唄。”
羅戰嘿嘿笑著拍拍程宇的肩膀:“侯大爺我看著喜興,也是個厚道人兒……沒事兒,以後我幫你孝敬孝敬這老爺子!”
羅戰的傷養好了,瞧程宇這幾天心情也很不錯,於是死拖活拖著這人上酒吧尋個開心。
後海邊兒上的“老朋友”酒吧,鼓點與音樂聲嘈雜,人聲鼎沸。
羅戰一露面兒,屋角旮旯裡團團坐著的一大幫人就齊刷刷地站起來,吹起響亮的口哨,彷彿故意要引人側目。
“戰哥,戰哥這邊兒呢!”
“戰哥傷好了嗎?”
“大夥兒可惦記您嘞!”
“聽說屁股給扎漏了,戰哥快給我們亮出來瞧瞧,屁股紮成蜂窩了嗎!”
羅戰跟弟兄們碰了碰拳,隨即把身後的程宇很親熱地摟過來說:“來給大夥兒介紹介紹,這位是程宇程警官!”
一群人剛坐下,一聽這個,騰地全部從轉角沙發裡彈起來了,戰戰兢兢點頭哈腰地跟程警官問好。
羅戰又特正經地補充道:“程宇是我鐵哥們兒,真鐵的那種!你們以後見了他都得稱呼程警官,都客氣著點兒,聽見了沒?”
眾人小雞啄米似的點頭:“聽見了!”
羅戰:“還有,在程警官管片兒的前海後海,大夥都老老實實的,甭給程警官搗蛋添亂!想要折騰呢,就到隔壁別家派出所的地盤兒上折騰去,明白了嗎?”
眾人信誓旦旦地吼:“戰哥我們都聽明白啦,放心吧您吶!”
程宇也知道這一夥人肯定就是羅戰的那些狐朋狗友,各色人物兒都挺齊全,都不是省油的燈。
歡鬧的小酒吧裡,一支三人小樂隊在臺上擺起架子鼓,插著電吉他,殺豬般嚎叫著《死了都要愛》。
羅戰把程宇讓到沙發最靠裡的轉角位置,屬於老大的上座,自己跟程宇擠坐在一起,一群小弟人五人六兒的,圍坐在大哥和警察大爺的兩側。
楊油餅跟程警官有兩面之緣,殷勤地給程宇點菸,開啤酒。
坐他下手的麻團兒武偷偷地拿胳膊肘捅楊油餅,小聲嘰咕:“喂,油餅兒,這人原來就是鼎鼎大名的程宇啊?程宇原來長成這樣兒啊……”
楊油餅微微一閉眼,你小子說對嘞。
麻團兒武扁著嘴大驚小怪道:“就是戰哥從裡邊兒出來以後一直喳喳呼呼要找的那個條子?!我還以為他跟這條子有仇呢,我咋看著這親熱勁兒像老相好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