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看推理小說,一整個架子挨個看過去,幾天就被他看了個大半。
圖書館關門後他們沿著小道走回宿舍,這時候整個校園陷入夜晚才有的沈沈的靜寂。昏黃的路燈下就只有他們兩個緩緩走著,冷風吹過,樹的黑色影子在地上微微晃動。
有時不那麼晚,他們就在圖書館旁的小河邊坐一下。其實天氣漸漸冷了,夜裡有風,石凳還冰涼冰涼的。但是他們誰也不起來,就那麼靜靜坐著。
週末阿森帶方澄出去逛。方澄比阿森早來幾個月,但這個城市對他來說,幾乎是完全陌生的。阿森帶著他去吃各種好吃的,方澄很奇怪阿森怎麼會那麼清楚那些隱藏在各個角落裡、每天固定只出現幾個小時的神秘小攤子,就好像他在這城市生活了很久一樣。他甚至能騎著方澄那輛從沒出過校門的腳踏車,帶著方澄穿過無數的小路小巷,從城西到城東。
這個對方澄來說陌生到恐懼的地方,突然變得像南島一樣熟悉。
只因為多了一個人。
陳濤鑫他們都覺得奇怪,方澄好像漸漸變得合群了。下午沒課的時候,他們叫上阿森一起去打籃球,方澄也會跟著去。大部分時間他都在旁邊看著,但有那麼幾次,在阿森熱情的叫喚下他也會下去打一會球,難得地出出汗。打完球後他們一起去吃飯,在他們說話的時候,方澄也不再露出一臉嫌棄厭惡的表情,還會時不時回答阿森的問題,跟他們說上兩句。夜裡睡覺時方澄的失眠症狀好了許多,半夜裡他不再翻來覆去,把床鋪弄得吱吱歪歪地響,令人毛骨悚然。
“看來你終於適應大學生活了啊!”許豪心直口快,“之前我們還很擔心你這樣怎麼撐四年啊!”
許豪的話沒令方澄覺得多開心,他一拉被子,把自己埋進被窩。阿森笑著對許豪說:“你別逗他。”說完伸手拉上床簾,準備睡覺。
方澄宿舍裡就他一個因為懼怕亮光而拉了床簾。這層薄薄的布簾起先是為了遮擋燈光才拉的,可現在彷彿變成了一個小小的屏障,將方澄與阿森同其他人隔絕起來。方澄躺在被子裡,覺得自己的這個小床鋪從沒這麼安靜過,明明外面陳濤鑫他們還在打遊戲敲鍵盤,但他卻覺得被這塊薄薄的布隔絕出來的小空間靜得連他自己的呼吸都聽得見。
他緊張極了,又快樂極了。
阿森像往常一般躺下,輕聲跟他說幾句話,無非就是些今天上了什麼課、他到市區看了房子、房子如何如何工作如何如何之類的話。方澄恩恩啊啊應兩聲,基本都是阿森在說。過一會方澄覺得眼皮開始沈重了,應是的聲音也遲緩起來,阿森知道他要睡著了,也就停了話。
方澄睡著後,阿森從後面輕輕親了一下他的耳朵。
阿森的工作找得慢,他自己還沒著急,別人就替他著急了。
陳濤鑫問阿森,既然一開始目標就是水上樂園,為什麼不夏天就過來?阿森說夏天的時候還沒這個打算。那為什麼不在老家工作,等明年夏天再過來,反而挑這麼一個尷尬的時間點?鄒林接著問。阿森只是笑笑,最後說:“不用那麼著急,慢慢找,找到合適的比較重要,現在可以陪陪小澄。”
在旁邊假裝埋頭寫報告的方澄心裡“咯!”一下,覺得自己彷彿掉進了深淵,飛速下降,越來越深陷。
不過再慢也不可能慢到哪裡去,過了兩個多星期,阿森終於確定了住處。租的房子正好在方澄學校和那水上游樂園的中點,接著工作也確定了,在住處旁邊的一家超市打工。阿森還是沒有放棄到遊樂園工作的希望,什麼都考慮好了,就算換工作也不大需要再換住處。
方澄跟宿舍的其他三人都到阿森的新住處參觀了一下。住處很小,擺設很簡單,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衣櫃。阿森買了電磁爐跟鍋,五個人坐在地板上,膝蓋磕著膝蓋,圍著電磁爐痛痛快快吃了一頓火鍋。走的時候方澄落在最後面,阿森悄悄把一把鑰匙塞到他手上,只說:“拿著。”
方澄緊緊捏著那把小小的銀色鑰匙,覺得心臟被它烙了一個洞。
這跟他原來計劃的不一樣。
阿森的到來對他來說是一種暫時的狂歡,一種短暫的放鬆。他同阿森跟過去一樣相處,不再像去年那樣逃避他,但兩個人跟約定好了似的,不提誰喜歡誰的事。方澄覺得自己永遠也不會再提起這件事,他要把它默默埋在心底,永不見天日。即使阿森現在來到他身邊,但總有一天阿森還會離開,所以他覺得自己可以放鬆一下,反正阿森還會離開的。阿森離開後,他們就不會再聯絡了,他也就不會時時想起他媽媽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