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澄說不出話來。
阿森用手背碰了碰他臉頰,“都這麼冰了,小心感冒。”那種親暱的樣子,就彷彿方澄與他一年多來的疏遠從未發生一樣。
方澄臉一下紅了,熱得頭髮昏。他結結巴巴地說:“我、我們進去吧。”
他們兩人並肩走在深夜的校園裡,安靜極了。路燈昏昏地照著,樹葉落了一地,兩邊的宿舍樓有些窗戶暗著,有些窗戶亮著。路上偶有幾個夜歸的學生經過,都會掃穿著睡衣的方澄幾眼。方澄對這些目光毫無知覺,阿森的外套太溫暖了,到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的身體被冷風吹得有多冰。
阿森告訴方澄,他這次是出來找工作的,他想出來外面看看。
方澄心臟亂跳,他想問阿森怎麼來了這裡,卻問不出口,一顆心七上八下,糾結了半天。最後阿森自己說,這裡有全國最大的水上樂園,他想進去裡面工作。
方澄一顆心又沈了下去。他記起阿森的夢想,也記起那個清晨的海風,阿森的破腳踏車跟他的懷抱,他的心臟又有些慌亂地激動起來。
方澄宿舍的其他三人見到阿森都有些驚訝。方澄在他們心中已經被歸類為陰沈又孤僻一個朋友都沒有的怪人了,沒想到他居然有朋友,還是一個這麼讓人喜歡的朋友。
阿森放下揹包就同其他三人打起招呼,他又開朗又熱情,誰看了都喜歡。其他三人很快跟他熟絡起來,陳濤鑫掛了電話,鄒林許豪也暫停遊戲,跟阿森攀談起來。阿森說在他找到住處之前,不得不在這裡暫住幾天麻煩他們。鄒林擺擺手表示沒關係,還把自己剛來時買的地圖跟公交路線圖翻出來給阿森。
他們四個人說得開心,方澄心裡煩悶。這三人真煩,難道看不出來阿森坐了那麼久的火車,已經很累了嗎。就連他自己,都還沒跟阿森說上幾句話。他跟阿森將近一年沒有交談,他都忘了該說些什麼了,只好在旁邊默默聽著。他臉色不好,其他三人很快就發現了,心裡一致想,朋友來了,卻擺這麼一副臉色,這個方澄果真是個怪人。談話在方澄的不悅神情中漸漸停止了,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然而阿森卻不在意,他伸出手揉揉方澄的頭髮,笑著說:“我也累了,先睡覺,明天再聊。”
阿森洗過澡後方澄才想起問阿森吃過飯沒有,他開啟櫃子,問阿森要不要泡泡麵。阿森看著那一櫃子泡麵皺起眉頭,“我不餓,晚上吃過了。你怎麼準備這麼多泡麵?你都這麼瘦了,別吃這種沒營養的速食品。”
方澄瘦得可怕,好像只剩一副骨頭架似的。他這情況本來以為是學習壓力,可考試結束後一點沒有改善,來了大學的這幾個月,整個人更沒精神了。
方澄低聲嘟噥:“食堂太難吃了……”
阿森揪了一下他臉頰,說:“還這麼挑食。”
在這一瞬間,他們彷彿又回到了南島,回到了一年以前。
這晚上他們倆是擠一起睡的。床鋪太過狹小,所幸方澄瘦得只有一把骨頭,才擠下了兩個男生。阿森比起一年前,成長了許多,肩膀寬闊了,胸膛堅實了。方澄側躺著,彷彿整個人被阿森抱住一樣,蜷曲在他的懷抱裡。
方澄覺得自己的後背好像貼著一塊堅實的牆壁,不同的是,這塊牆壁是溫暖的。
阿森沒多說些什麼,很快就入睡了,呼吸輕輕地打在方澄的後頸,暖呼呼的,像片羽毛。
方澄直到這時還暈乎乎的,他覺得這一定是夢,阿森就在他的身後,這怎麼可能呢?他想了阿森那麼久,天天都想見到他,聽聽他的聲音,現在阿森就在他身後,他卻一點實感都沒有,好像躺在虛幻的雲朵裡。
他想轉過身去看看阿森,又怕吵醒了他。過了一會,他又覺得就這麼躺著也很好。
他已經忘記刺眼的燈光跟劈里啪啦的鍵盤聲,他靜靜地、輕輕地感受著阿森的氣息。
如果這是個夢,也是個很好的夢。
28
方澄真的覺得自己在做夢,而這個夢似乎會無限期地延長下去。
阿森的工作進展並不順利,他到來的時候正是秋天,氣溫漸漸下降。雖然水上樂園一部分遊樂設施是恆溫的,但是秋冬畢竟是淡季,不缺人手。阿森改變了計劃,決定先找一份其他工作,等遊樂園招工了再說。工作的地方沒確定,住處也就不大好找,他便在方澄宿舍住了下來。
阿森似乎並不著急。白天他出去找工作看房子,就算沒結果回來他也不垂頭喪氣,借了其他人的圖書證就跟方澄一起去圖書館看書。方澄做作業,他看小說。他特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