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的身體明顯一頓,口中卻不放鬆,“不用了。我沒有興趣。”
安平登時像被甩了一巴掌,臉頰漲得火熱。
眼看青年把雜七雜八的零食都收好,開始疊那塊大大的餐布,安平狠心撕下自己最後一塊臉皮,“宿恆,我過去跟,跟他的那些事,沒對你講清楚,不是不在乎你。而是,而是怕,怕你會嫌棄我。”
“你有沒有良心?”青年猛地轉身正對安平,目眥欲裂,“我嫌棄你?我恨不得把整顆心挖出來讓你吃下去!你還怕我會嫌棄你!嫌棄你的那個人究竟是誰,你到底請不清楚?!”
“是。我知道我很傻。可是……”安平喉頭哽咽著,強迫自己說下去,“可是以前,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我真的覺得,覺得他是,唯一一個不會嫌棄我的人。”
裴宿恆雙拳緊握,猛地把腳下的一隻食物籃踢翻,“安平!你真的想讓我去殺了他,是不是?”
安平很緩慢地搖搖頭,眼中的悲愴,比他身後幽深的山谷還有深邃,“宿恆,那是因為,是他救了我。十多年前,我被輪暴的幾乎喪命時,是他救了我……”
最意想不到的答案悶雷般斜劈進腦子裡,裴宿恆半張著口,一瞬間魂魄都都被打散了。
等扭曲的世界重新組合成原貌,安平已經脫力地癱軟在地上,一隻腳無力浸在水中。
裴宿恆跌跌撞撞衝過去,將他抱在懷裡,“沒事了安平,沒事了!都過去了,不要再想,不要再想!”
“宿恆,”安平抽著氣,一個字一個字地道:“我沒有想著他。可,可他是我的恩人。我不想,不想傷他的心。”
“我明白了,都明白了!是我不好。我幼稚又自私。安平,別說了,咱們回家好不好?回家我給你做蛋糕吃。”
安平抓住青年的衣襟,微抬起頭,看著愛人佈滿擔憂和心疼的臉孔。他身體裡湧動起無數的勇氣,足以叫他去抵擋那些不堪回首的醜陋過去。
“宿恆,我想都說出來。把我跟他的過去都說出來,毫不隱瞞。”
說出來,從此不必再承擔隱瞞的負擔。像自己愛的這個人一樣,也變成一塊透明的水晶,心裡的每一個角落都一望見底,更純粹地去愛對方,更坦然地去被對方所愛。
裴宿恆望進安平的眼底,良久,將他更緊地抱進懷裡,輕輕地點頭,“好。別怕,我就在這裡。”
“嗯,我明白。”安平細糯地應著,臉頰緊貼住愛人的脖頸,“那一年,我跟你一樣大。”
十九
十九
父親去世後,母親的身體每況愈下。精神也變得恍惚,時常自言自語,對著空氣又哭又笑。
安平父母親兩邊的家族人丁都不興旺。外公外婆前幾年去世後,母親這邊就沒有了可以依靠的親人。
只在北京,還有一個父親的同院的表叔。老人家無兒無女,多年來視安平的父親如親自。得知父親去世的訊息,悲痛之餘囑咐安平帶母親去北京,好儘快給母親治病。
從家鄉到北京,安平跟父母親走過幾次,路算是比較熟。誰想這次中途轉車時,卻被人偷了錢包。錢包裡裝著他們母子僅有的幾百塊錢。安平急得上火,搜遍全身也只找出買早餐找回來的三塊錢。
半路上人生地不熟沒處籌錢。叔公年紀大了,這次安平跟母親去北京的車票錢都是他老人家寄過來的,安平沒臉再找他要錢。
思來想去,只好先找一小旅館住下,再想辦法賺足路費。
只要不挑剔,工作並不難找。那時全國都在大興土木,各種摩天大樓雨後春筍般破土而出。安平轉了一天就找到一個比較合適的工地。活不復雜,搬磚石活水泥,工錢一天一結,做夠十天就足夠買車票、付房租,餘下的還能給叔公買點禮物。
安平立刻上工。那時母親還能照顧自己。安平早起趕去工地,晚上不管多晚都會回旅店,只有中午一頓飯在外面吃。他不多話,幹活不太熟練但肯下力氣。偶爾有人抱怨他拖慢進度,陪著笑臉說幾句好話,一般人也就不再難為他。
幹到第八天時,管安平他們的包工頭家裡有事,臨時讓他侄子頂上來替他管理人手。
這人姓孫,從安平剛進工地就看安平不順眼,經常找茬絆他一腳蹭他一下,剋扣幾塊工錢,還總愛支使安平端水點菸地服侍他。
他生的粗野健壯,為人蠻橫霸道,據說在家鄉就是有名的一霸。整個工地沒人願意招惹他給自己找麻煩。好在平時有他叔叔在上面壓著,他還比較收斂,安平也識趣地儘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