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擦拭得纖塵不染。沙發墊擺放整齊,各種陳設和衣物都規整妥當,就連灶臺下面的油垢也刷洗得乾乾淨淨。
每樣東西都擦洗規制過兩遍,直到再也找不出要整理的地方。安平擦拭著下頜的汗水,靜靜地環視這個他住了十年的地方。
他依稀看到十年前的自己,蹲在地上賣力刷洗著地板,美萍坐在旁邊給毛毛熊吃棒棒。
他抬頭望著母親,面上有難以掩飾的憂鬱,眼中卻也笑意溫暖,他輕輕地問母親,“以後這就是咱們的家了。媽,喜歡嗎?”
喜歡嗎?
十年以前,他滿含期望,等待母親的答案。那時他剛自破碎中重生,即便傷口仍舊鮮紅刺目,但他還握著大把的青春可以去遺忘過去。他的人生,還有未來。
十年之後,他回顧過往,除了白茫茫的荒蕪,他什麼都看不到。他曾經的未來,早已不知被丟棄在哪裡。就連這唯一的“家”,也不再是他能夠主宰的。
他這一生,兜兜轉轉,從來握不住自己最真切的那份渴望。
年少時輕狂無知,現實讓他狠狠地栽了跟頭,抱在懷裡的夢想被跌得粉碎。
如今年歲漸長,他想求的不過是一方屋簷,簡簡單單,與家人相伴到老。
但他實在福薄命淺,這微小的心願,也只能寄希望於以後了。
打掃完屋子,安平沾著清水,小心地擦了擦身子。胸口的傷又冒出了血珠。安平噴上止血劑,重新包紮好傷口,換了一身黑衣黑褲。
家裡唯一的一面鏡子,昨天被他發狂打碎了。安平就著門上的玻璃,梳理了下頭髮。
掏出鑰匙開啟美萍的房門,安平輕手輕腳走到床邊。
美萍睡得很熟。初夏清晨的氣溫低,美萍緊摟著人形高的布偶,臉窩在布偶胸前,嘴裡打著小呼嚕。
安平小心翼翼挨著床沿坐下,眼望著美萍,臉上緩緩綻開淺淺的笑意。
過去,他一門心思到處求醫問藥,總想要醫好美萍的病。現在看來,美萍這樣混沌不清,無憂無慮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她若還是那個玲瓏剔透女子,眼看著自己的兒子一點點面目全非,她的心裡,得苦成什麼樣子。
以她的靈秀剛烈,怕是會拼著自己性命,也要去給安平掙一條出路。
單是這樣假設地想一想,安平已是滿心後怕。
幸好如此。忘記就忘記吧,前半生那麼多苦痛,所有的幸福加起來,及不過那些痛苦的十分之一,忘記了,又有什麼可惜。
很快母親也會把自己忘記。沒關係,只要母親餘下的日子都能快樂地度過,就算她連“平平”這個名字都不再熟悉,也沒有關係。
安平俯下身,輕輕地親吻母親的臉頰。
美萍被打擾了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