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閒得無聊透頂,居然拿了釣竿去後邊湖水那裡釣魚。但是垂釣半天,才愈發覺得自己像個傻×。
那群躲在荷葉底下看他的鯉魚,估摸著心裡也是這麼個意思。
而東仔還趴在池塘邊上,呵呵叫著往下看魚。水汪汪的眼睛裡全都是好奇,小爪子一伸一伸的,似乎想把裡面那條長得特別肥大的錦鯉捉住。但可惜它實在不夠年紀,那雙爪子沒有半點的威赫,而那尾魚就繼續身姿搖曳,彷彿吃飽了不願動彈的貴婦。
李晉東憋氣半天,把魚竿往地上一扔:“算了,東仔,走吧!”
小狗汪汪一叫,很戀戀不捨地往魚群看了半天,但眼見著主人往外邊走了,只好撒開蹄子追上去。
管家是個五六十歲的爺爺輩,據說以前是聶家老爺子的兵,不願去當官,下來幫老將軍看房子。
李晉東和這個老兵說了一聲:“我出去轉轉。”
小狗扒在他腳邊也嗚嗚叫。
管家沒有半點戰火年代留下來的硬氣,反而和顏悅色得好像一個頤養天年的富家翁。配著身上穿的湖綠的錦緞棉襖,圓滾滾的身子,套上假髮就能去古裝電視劇裡演老爺。
“現在天寒地凍的,外邊鎮子裡可沒有什麼好玩的。”他笑眯眯地說:“李先生想看些什麼呢?還是想買東西?”
李晉東哪管外邊有什麼好玩不好玩的。
“我就去看看,這邊應該有那種小紀念品店什麼的吧。”
“那也貴極了,全是騙外地人的東西。”管家道:“李先生要是喜歡那些小玩意兒,我幫您去買,保管都是批發價。”
真是熱情。李晉東只好說:“也不買,也不買。”
管家還要把他勸住。“其他真沒什麼意思了,這邊的人都秋的很,要不我陪著李先生出去?”
李先生落荒而逃。
街上也還真的是沒什麼人。不過幾家店鋪,破破爛爛的,門面也不乾淨,幾個老頭子搬了躺椅出來,在外邊懶洋洋地曬太陽,儘管太陽也不好。冬天下午的陽光比男人的真心話多不到哪裡去。
倒有一家店鋪是有趣的。遠遠的掛了一竿旗子出來,上面寫賣酒兩個字,歪歪斜斜的,和聶家門匾上的沒法比。但讓李晉東想起古時候那些賣酒的人家,往往也是挑一杆旗,就算做是最原始的廣告。
他帶著東仔往那裡走,走得愈近,倒聞到一股氾濫的酒香。像是陳年的酒罈子被小娃娃一不小心打破了,滿地的金黃的酒液,只有香氣在冰冷的空氣裡往外蒸發,耗費掉最後一點生存的價值。
李晉東抽抽鼻子。
“好酒。”
他聽到有人在他身後這樣說道。
李晉東一皺眉。他覺得這個聲音有點熟悉。但按道理來講,他並不應該在這個地方聽到這樣一把聲音……除非是他昏了頭。
但李晉東還是轉過身去看。
一看之下,眉毛皺得愈發深了。
還真的是張河。他裹著厚厚的棉衣,原本長身玉立的身材變成一團球一樣,似乎一點都不再在意他那種瀟灑的氣度。
他身邊還跟著一條狗。十分的雄姿英發,勃頸處毛茸茸的一片長毛,彷彿非洲草原上還沒有全部長開的獅子。還是白色的。通體純白,在慘藍的天空下有種耀人眼目的光芒。
東仔看到它,下意識地就一呲牙。
那條藏獒用很鄙夷的目光看了東仔兩眼,往前猛地一衝。
東仔就嚇一跳,汪汪裝模做樣地怒叫兩聲,一溜兒往後躲在了李晉東褲腳管後面。
“張河……你怎麼在這兒?”李晉東覺得自己應該問一下。
張河無所謂地一聳肩:“我不能來?”
來是肯定能來。但未免有點太巧了。
李晉東眉毛皺得好像眉心深處有了一道馬裡亞納海溝。
“好吧,”張河卻很光棍地又一攤手:“我聽說你來這兒玩,就也跟過來了。行不?”
光棍得李晉東都沒法再說什麼。怪不得人家都說小人好做君子難為。
“你怎麼聽說的?”李晉東道:“林老師?”
張河嘟嘟嘴巴,算是預設。
李晉東很有些無奈地在心裡嘆口氣。他又看一眼張河的臉。上一次打他打得確實重,嘴角都破裂開來。但現在一看,似乎恢復得挺好,一點痕跡都沒有了。
“這邊……”他還是問了一下,手指向自己左邊臉頰。“這邊沒事吧……?”
張河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