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言陌只問:「何時能見面?」
安掬樂算了算。「下週吧,拆線以後沒問題,確定不會再裂開,就行了。」
「嗯。」
不知為何,兩方皆在這時陷入靜默,好像都有些難以言說的情緒纏繞在裡頭,杜言陌率先打破,他說:「我很想你。」
這四字,迅疾俐落,出手快狠準,敲落安掬樂心肺最堅硬那部分,竟驅使他回答:「我也是。」
想的是人,還是慾望?
或許兩者兼有,但在這一刻,沒人能將之分割。
安掬樂:「等我痊癒,就去找你。」
杜言陌:「好。」
過了些天,安掬樂回診,傷口終於全好,剛拆線時看來恐怖的蜈蚣疤,如今只剩粉粉一條,顯見醫生技術良好。
那醫生自己也很滿意,更多的是身家性命皆保的鬆了口氣。「總算沒負利先生所託,他說你最愛漂亮,身上一點疤都留不得。」
安掬樂聞言冷笑。是,他最愛漂亮,受不了身上有痕,但每一道,細數皆能與他扯上干係。
小時候盲目追他後頭,不被理會,跌倒受傷;左腕那條傻疤;當年被老爸恨恨毒打……現今肚子上還橫了一條。
「我想找時間安排雷射手術。」
醫生問:「肚子上的嗎?」
「對。」安掬樂:「還有我的左腕。」
◎ ◎ ◎
安掬樂總算能回家了,他真正的「家」。
他不記恨老爹毒打,或說那是一般老一輩的人,才得知自己兒子異於常人,十之八九會有的老梗表現,但不記恨不代表不記疼,那兒是他老家,他一定會回去,但終歸不是真正能夠令他安心,遮風擋雨的所在。
他回了家,先是確認傷口這樣扭那樣轉都沒事,屋裡積了塵,雖想打掃一番,但唧唧積了精,得優先排掉。
他趕緊約了少年來一發,這三個月被迫清心寡慾、清湯清水,他真怕屁股里長了蟲,若不怎成日發癢?
安掬樂走出家門,小區的巷道內,莫名多了一臺黑色賓士,很佔路,有兩個男人站那兒,其中一個倚在車邊抽菸──那個人,左手少了一根無名指。
安掬樂眸一下子睜大,沒忍住就喊了一聲:「颺哥……」
利曜颺聽見了,一雙寒眸睞望過來,他捻熄煙,走上前,嗓音沉沉,聽不出喜怒。「這麼晚了,去哪裡?天氣冷,怎不多穿件外套?」
他招來身後手下,送上外衣,給他披上。「剛動過手術的人,注意一下自己身體。」
有人還抽菸呢,他這算啥?
安掬樂丟開外套,很快恢復平靜。有些人、有些事,你曾以為記得深、看得重,可真實一見,不過如此。
他掐指一算,兩人快十年沒見,利曜颺同樣剛動手術,臉頰瘦削,清減不少,然而身型依舊筆挺,寬肩窄腰,十分好看。
他比安掬樂大了十歲,已近三十九,與年少相比,多了一分滄桑及沉穩。他們同樣遺傳了安母那邊的俄羅斯血統,這在養尊處優的安掬樂身上,令他像個不諳世事的貴公子,而利曜颺活似KGB,總和007決鬥那種,尤其那股子血腥氣,不管抽多少的菸、抹多濃香水,都掩蓋不去。
安掬樂皺皺鼻子,心想這些年,這人肯定沒少造孽。
阿彌陀佛。
利曜颺笑笑,帶著濃重菸味及槍繭的手,就這樣親膩地捏過他臉皮──如同小時那般。「寄給你的膠原蛋白全吃了?瞧你這面板,竟比以前還嫩。」
XX咧,還以為那是老爹愛心,虧他感動一把,成天當聖藥吃,搞半天是黃鼠狼送的年禮!「誰跟你講的這事?」
利曜颺擱下手,嘴角一撇笑意始終維持得極是完美,從以前張狂又目中無人的笑法,變得內斂而沉定,充滿各種意味,叫人領會不出。「那醫院裡,八成都跟我們幫派有關,想知道捐肝者是誰,易如反掌。」
安掬樂:「事業做這麼大,怎不隨便去搶一個患者的肝?」
「我想趁機試試誰對我最有情有義……到底還是家人。」利曜颺輕嘆,也不知真感傷還假感傷,又道:「聽說你想去疤?左手腕的疤?怎回事,說給颺哥聽聽?」
「幹你屁事。」安掬樂甩開他手,當即把兩手都插入口袋,擺出防備。「我約了人上床,老子為你這肝活活憋了兩個月,放我去找人通樂,不過分吧?」
利曜颺俯首。「何不找老熟人幫你……嗯?」
他這聲「嗯」,貼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