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在距離海面幾米的位置拉起機頭,緊貼著水面飛過,躲過了敵軍的機槍掃射。沒有人追蹤我,我就那樣回到了呂伐登。
“但是回到軍營,我卻徹夜輾轉難眠。我提筆給我的母親寫信:‘今天我擊落了我的第一個敵手。但是我並不感到喜悅。我一次一次地回想那架戰鬥機墜入海峽,消失在我視野中的場景;我無法不去想一個母親該有多麼傷心,當她接到年輕兒子的死訊。而我,是我殺了她的兒子。’
“我希望那個飛行員活了下去。可是就連我在第二教學中隊最親密的戰友,也勸我說:‘哈約,這是打仗。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他們都覺得我瘋了。我知道我不得不竭盡全力擊落我見到的每一個敵人,甚至殺了他們。但是這不能阻止我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心裡難受。”
伊勒曼想要說點什麼,一開口,卻又無話可說。他動了動嘴角,還是沒發出聲音。良久,他伸出手,蓋上了弗科還握在護欄上,卻早已停止打節拍的手。
弗科深吸一口氣,轉頭朝伊勒曼勾了勾嘴角,又長長出氣。他揚起手,見伊勒曼立刻把手拿開,反而伸手握住了伊勒曼正往回縮的手。伊勒曼沒有動,只是低頭看了看自己被弗科握緊的左手,便又抬眼看向弗科的眼睛。弗科淺棕色的眼睛也正直勾勾地盯著伊勒曼。
“要是沒有打仗,”他問,“迪特,你想要做什麼?”
“開飛機。”伊勒曼不假思索地答。
弗科微微點了點頭,露出由衷的笑容:“我也是。”
五
一九四一年十一月。
空曠的碧空。深棕色的機身忽地探下了機頭,勢不可擋地朝著地面衝去。很快,又拉起頭部,向上攀升;回到原先的高度後拉平機頭,滑行了一段,接著緩緩抬高右側的機翼,將整個機身豎了過來,機翼與地面垂直地再次俯衝下去。在空中劃過一段距離後,再次機頭高抬,一面不斷攀升,一面也不停加大與地面的角度。隨著機身上升與機頭的越發高仰,整個飛機片刻間就開始垂直向上飛翔,隨後就機艙朝下翻了過來,倒著劃了個長長的圓弧,才藉由再一次的俯衝完成了豎直畫圓三百六十度的一整週飛行。飛機還不罷休,又在空中畫了兩個豎著的圓圈,才平穩下來,中規中矩地緩緩向前飛行。
時隔不久,它卻又慢慢地抬高了右側機翼。這次是在飛機維持著同一高度向前行進的同時不斷抬起右機翼,直到水平翻倒過來,再繼續以機身為軸旋轉,完成一整週的翻滾。又在這樣做了三次之後,開始一面斜向上地飛行,一面不住地旋轉機身,有如芭蕾舞者一般,在萬里無雲的空中肆意地起舞。在攀升到了足夠的高度後,恢復到正常的飛行只幾秒,棕色的飛機就迫不及待地進行了一百八十度的翻滾,變作翻倒著飛行時又頭朝下劃了一個豎著的半圓,這樣同時改變了自身的高度和飛行方向。做完這一切,這架大顯身手的小飛機才戀戀不捨地朝下飛去,越來越靠近地面,終於穩穩地降落在停機坪上。
“最後的反向殷麥曼彎飛得相當漂亮。”不等伊勒曼從駕駛艙中爬出來,杜達斯·皮特坎因上尉就急急忙忙忙地迎了上來。
伊勒曼把頭戴式消音耳機摘下來,才回問:“什麼?”
“反向殷麥曼彎。很不錯。”皮特坎因說,“休息一下再做轉動。”
伊勒曼解開安全帶,邁出機艙坐到了機翼上:“謝謝長官。”
“你資質很好。”皮特坎因靠在機翼上,眯起眼,“果然是當戰鬥機飛行員的料。”
伊勒曼忍不住微笑起來,從機翼邊緣垂下的兩條腿來回擺動著。
“傻樂什麼,”皮特坎因一抬手拍在伊勒曼身上,“才從柏林轉來沒幾天就得意洋洋?要想跟你教官我一樣,還早得很。”
“您上過戰場?”伊勒曼問。
皮特坎因挑眉道:“你當西班牙內戰是鬧著玩的?告訴你,能活著回來的都不是一般人。”
“西班牙內戰!”伊勒曼叫著,從機翼上蹦了下來,“您是兀鷹軍團的?!”
皮特坎因摸摸下巴,嘴角上揚,不去看伊勒曼急切的神情,反而不緊不慢地扭頭望向天空。
“您不是在騙我吧……”伊勒曼皺眉。
“我騙你做什麼?”皮特坎因笑道,“我和前幾天剛去世的莫德斯上校先生,還有在北非的博斯維勒中校先生,都曾經是並肩作戰的戰友。”
“莫德斯先生……走得真可惜。”伊勒曼說。
“是啊。”皮特坎因看著伊勒曼,“西班牙內戰都打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