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至少在這個問題上,我們還是有合作的餘地。”佐藤面露得色地拍了拍他肩頭,“告辭了,祝君。後會有期。”
他轉身大步走了出去。門上半吊的竹簾子給打得一晃晃的,林遷慘白的臉色也被擊碎在地,彷彿一段僵冷死寂的爐灰。
“這事我並不知情。”
“我知道。”
“關東軍的一切行動,都是他們自己的決定。”
“……我知道。”
“……”
臥室裡沒開燈,室內一片昏暗,只有透窗而過的幾縷悽白月色落在床前,隱約勾勒出床上的人影。祝載圳坐在對面的沙發上,低聲說出這兩句後,便陷入了徹底的沉默。事已至此,寬慰的話是再說不出來了的,而若再繼續解釋,簡直是刻意撇清責任了。自己是再也無話可說,可對方的持續靜默卻讓他不安並不甘——哪怕他指責痛罵他一場都好,至少還是願意和他訴說的態度;然而兩天以來,林遷始終只是空落落地沉默著,幾乎不曾再看他一眼,如同徹底把自己從他身邊隔絕開了——彷彿就此絕瞭望,不再親近,不再信任。
其實林遷倒真沒一點怨恨的意思。當初程雲逸本就是他放的,憑祝載圳的為人和對自己的感情,也絕不會為難楚流雲,更不可能假關東軍之手。他知道這事上祝載圳沒有任何責任,他怨的不是他,而是自己——恨自己那天沒有拉住他,綁住他,關住他……明知他一去兇險莫測,還是眼睜睜看著他走了,終於再回不來了。
更何況,他是因為自己才走的。都是因為自己。
這份說不出的愧疚追悔,像一塊燒紅的鐵,日日夜夜炮烙在心窩上,把肺腑血脈都燙焦燎幹了,腔子裡空蕩蕩的,就剩下一把死寂的灰燼。他實在是說不出什麼,就有也不敢對著他說——生怕一靠近他,一開了口,就再控持不住自己,就再收拾不起了。
黑暗中他走過來,手臂撐在床頭上,就著月色默默看了他移時,低下頭想去吻他。林遷輕輕轉過了臉,他溫熱的唇角就落在冰涼的頸子上。
祝載圳一時怔住了,雙眼定定地看著他,身子僵在他頭頂上。林遷回避著他眼神,低聲說:“你累了一天了,睡吧。”
他轉身走了出去。熟悉的腳步落在地板上,在靜默的房間裡孤寂地響,一聲聲離開了他。
林遷緩緩閉上了眼睛,不知過了多久,無邊的黑暗裡浮出一個人影,越走越近,正是楚流雲。他眼底強抑著淚,卻是微微笑著,低顫的聲音重複著那一句,師哥,你要保重。
這一次他緊緊攥住了他的手,用盡全身力氣,拉著他,勸著他,懇求他別走。楚流雲卻仍是那般笑著,目露悲憫地告訴他,師哥,該走的,你留不住。
他猛地從夢中驚起。房間裡只有他一個人,冰涼的白月光在眼前灑了半地。初秋的夜裡已經有點微涼,乍一醒過來,全身都浸著寒意,只有胸口還剩一點熱氣,將散不散,像籠在茶杯口上的白霧。
他怔了怔,急忙拿起旁邊的薄毯,下了床走進偏廳裡。祝載圳躺在沙發上,雙眼緊閉,看來已經睡著了。一隻手臂搭垂下來,手指間還夾著支燃了一半的煙。
他輕輕把毯子鋪在他身上,取走他指間的菸蒂,抬起那隻手臂放進毯子裡。他手掌有點涼,林遷半蹲在沙發前,雙手含住他掌心捂了一會兒,覺得暖和了點,便鬆開了想要起身。
那隻手忽然收緊了,牢牢拽住他。林遷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已給他拉了過來,翻身壓在底下。
狹窄又綿軟的空間裡,他緊緊摟抱著他,嘴唇一遍遍烙在他臉頰頸子上。林遷把頭埋進他頸窩裡,只覺滿腔的壓抑情緒都化成了一股酸苦的熱流,沸騰著衝向咽喉,直要往外冒。他身子緊貼在他胸前,語無倫次道:“對不起,對不起——我是怨我自己,我……”
“我知道,我知道。”祝載圳說。其實原該是他道歉的——他將他硬扯進了這場危局裡,他還一度以為自己真能護得了他。
“要是有天我也……”
林遷頓時怔住了。他呆呆望著他移時,忽然伸臂抱上他肩頭,緊緊勒著,周身的骨骼都似要嵌進他血肉裡。
他比自己要緊。他比楚流雲都要緊。他是自己心裡最要緊的。如若是他離開了,自己該怎麼辦?
——只能和他一起走。無論生死,絕不離別。
46
46、第 46 章 。。。
林遷自從那晚重新回來慶雲班上戲,每晚皆是祝載圳送來接回,若是有事不能□,也會叫侍衛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