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認識任昊那天起,他就沒見任昊哭過,別說哭,就連眼圈都沒紅過,好像這世間就沒有能讓他心傷的事情。
可是,這個什麼苦都往肚子裡裝、什麼委屈都往心裡咽、寧可流血也不流淚的人,此刻卻緊緊地抱著他,無助的像是洪荒中抱住最後一顆浮木,聲音哽咽的哀求著。
“我就只有你一個了,你不能也走了。”
楊哲的心突然就軟了。
縱然還有許多鋼針一般的刺插在心口苦苦支撐著,可還是,莫名的軟了下來。
哪怕,這一軟,把那些尖銳的荊棘包裹的更深,磨礪得他的心口都快要滴出血來,他還是像明知有砂石在體內的蚌一樣,別無選擇的把那些砂礫包容在柔嫩的身體內。
楊哲把手附在任昊的手上,輕輕的拍著,閉上眼睛悄聲道,“不走不走。”
什麼是愛?楊哲回答不出。
可是此刻,他卻知道,他寧可自己傷痕累累,也不忍心看任昊如此傷心欲絕。
他的任昊,該是永遠閃著自信明媚的眼神,美麗而耀眼。
他的任昊,該是永遠掛著恣意從容的微笑,優雅而自若。
他的任昊,該是永遠能得到上帝的眷顧,驕傲而強大。
他怎麼捨得讓任昊如此黯然、如此狼狽、如此的悲傷?
千恨萬怨,抵不過一個不忍心。
鐵石心腸也終化作繞指柔,何況楊哲本就是個心軟的人。
聽到楊哲的話,任昊才慢慢收了力氣,卻依舊是把人環在自己懷裡,腦袋擱在楊哲的肩膀上,不言不語。
楊哲側頭看了他一眼,正好任昊的眼睛也在看著他,兩人四目相視,視線交纏在一起。
“還第一次見你紅眼睛呢,”楊哲側了側身體,兩人的腦袋靠的更近,見他真的只是眼圈紅了,依舊沒哭出淚來,抬手摸了摸他的眼角,“真不會哭啊。”
任昊眼睛眨也不眨的一直盯著他看,聽到楊哲的話後,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麼,有些茫然的點了點頭,“嗯,我媽媽走的時候,我也沒哭出來。”
楊哲本來想輕鬆一下氣氛,沒想到竟從任昊那裡得來這樣的回應,驚得嘴巴都沒閉上,嘴唇動了動,卻說不出話來。
任昊的表情,顯然表達了他所謂的“走”就是“死亡”的意思。
很久以前,任昊曾經無意間說道他是外婆帶大的,楊哲也沒往心裡去,以為任昊父母工作忙才讓家裡的老人幫忙帶孩子,再加上,任昊很少說起家裡的事情,楊哲就一直以為是因為他太過獨立的原因,卻從來不曾想過任昊的母親竟已經早早的過世了。
看到楊哲手足無措的樣子,任昊反而笑了一下安慰楊哲,雖然笑得苦澀又勉強,“沒事,都多年了。”
可是任昊的表情,卻一點“沒事”的意思都沒有。
想起任昊剛才那句“我只有你一個了”,楊哲心一緊,聲音有點顫抖的問,“你父親……”
“他走的更早,”任昊空洞的目光落在楊哲的身後,彷彿穿進塵封多年久遠的過去,“我還沒出生他就在一次搶險救災中殉職了,我母親身體本來就不好,又受著喪夫的苦,我四歲那年,她就撒手隨我父親去了。”
“外婆養我到高中,甚至等不及我高考光耀門楣那一刻,也走了。”
楊哲看著他的薄唇一張一合,平淡無波的聲音卻在他心裡掀起狂瀾,拍打著悲傷的浪花,“你還有我呢。”
楊哲從床上跪坐起來,雙手摟住任昊的肩膀,把他抱在自己的懷裡,恨不得自己能早認識他十年二十年,能在他人生最難過的時候陪著他。
“我不是不肯信任你,”任昊的臉埋在他的懷裡,聲音有點悶悶的,“只是從來沒有人能讓我依賴過,我不知道該怎麼做。”
他的外婆本是名門之後,剛出生沒多久,龐大顯赫的家族就被革命軍革了命,在戰火中長大,嫁了個師長卻早早喪夫,終於熬過了戰勝,抗過了饑荒,挺過了j□j,把女兒辛辛苦苦拉扯大,卻是白髮人送黑髮人,一生坎坷,看透世事。
她把波折和多舛一生,濃縮成這樣一句心得,“這世上,唯一能相信能靠得住的只有你自己,其他的,都抵不過命運的戲弄。”,日日夜夜的告訴著任昊。
“以後我慢慢教你,”楊哲緊緊地抱住他,後悔自己剛才對他的指責太過嚴厲,又怨自己之前對他不夠好,想著自己以後要成為任昊唯一的依靠,心裡益發酸脹,竟有了一種責無旁貸任重擔沉的責任感來,“至少你可以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