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斜眼看艾倫,很欣賞他臉上的恐懼,沒有比讓一個自己認定不會害怕的人害怕,更有成就感了。
它說道:「他才剛死,內臟仍鮮活,我注入力量,他便會活回來,我有時候會這樣懲罰冒犯我的人,讓他們反覆回到地獄。雖然我才剛認識他,但我的懲罰從來只憑喜好,他太令我印象深刻。直到很久以前,那些人怎麼說我嗎?成為我的玩物,待的地方將比地獄更深。你希望這樣嗎?」
艾倫微微張了下唇,他已經失去了所有的語言,他感到自己也在慢慢恢復力量,卻覺得直到骨髓深處都冷透了。
他的旁邊,伊森猛地張開眼睛。
那一刻,一到雷電劃過天際,艾倫從沒聽過這麼響的雷,妖魔轉頭向上看,不過艾倫沒看,他只是盯著伊森。
那人茫然地張著眼睛,好像不知身在何方。他本已死去,不該再被拖回人世。
「伊森?」他說,感到心臟沉下去了,感到令人窒息的……恐懼。
那妖魔繼續說著,像品嚐一道盛宴一樣細嚼慢嚥,它講訴著它將要如何對待伊森,那些話聽得讓艾倫想吐,而且恨不得把那部分從腦子裡挖出來,一些東西存在就是為了讓你恐懼,讓你的腦子再也不得安生的。
「……艾倫?」伊森說,他語氣含混不清,不知身在何方。
艾倫緊緊抱住他,讓這個擁抱儘可能地完整。
「我的權力會如此強大,即使冥界也逃不開我的掌控。」被遺忘的凶神繼續說:「現在,世界並無改變,你們仍愚蠢恐懼,你們將是最早品嚐我手段的人類,以警告其它螻蟻……」
伊森伸出手,摸索著去找艾倫,手指插進他的金髮。那人俯下身,吻上他的唇。
他嘴唇溫暖,吻起來有血和屬於艾倫的味道,伊森想,他喜歡這個吻能永遠持續下去,而他能一直在他身邊。艾倫曾說他人生沒有目的,但他就是他所有想要的。
「你們會永生永世都會活在痛苦和恐懼當中,」那個怪物說:
「我有無盡的方法折磨你們,我會讓你們輪迴轉世,而每一次都是無盡的苦難……」
伊森伸手抓住了什麼,那是一大塊尖銳的玻璃片,比殺死那位穿禮服年輕人的要小些,不過握起來很合手。
他心想,我們在一起怎麼可能會有苦難呢,這本身就是最完滿的事了。
然後他抬起手,毫無恐懼,把它刺進了凶神的脖子。
它的脖子像人類的脖子,並且太過沉迷於自己的力量而沒有在意到他,於是他看準了大動脈刺下去的。
那東西發出一聲尖利的哀嚎,像個魔鬼般的嬰兒發出的聲音,它伸手去拔玻璃片,伊森轉頭掃視一番周遭,找到截斷掉的鋼材——似乎是它弄碎的展示臺上的——朝著它的腦袋插進去。
他做這一切時動作鎮定,表情冰冷。
他說道:「抱歉,我們有別的計劃了。」
他們找到了那個人,那個陰謀的核心,脆弱的本體。
那人正坐在一家咖啡館外看熱鬧,那是處悠閒所在,碎花陽棚下襬著六七處藤椅,他穿著整潔妥帖,大概二十七八,個頭兒應該挺高,削瘦而且斯文,有種陰暗的俊秀。眼瞳是藍色的,帶著些許討人喜歡的戲謔的味道。
暴力的核心經常乾淨文雅。
他放下手裡的一小杯咖啡,安安分分看著他們。
「我看看了本書,」他說:「想試試看能不能演個全套。其實我沒做太多事,只是點了點火,那些表語手勢什麼的是他們自己搞出來的,他們還有一套入會儀式呢,你們真該看看,太精彩了,我都要被煽動了。啊,還有你們派來的獵人,我見過他們了,現在他們是不同派別的領袖,很關心人們的飲食問題,我看他們挺開心的。」
一方面艾倫知道他說得沒錯,惡魔所做的冗員只是在耳邊吹風,讓你對現狀不滿,許諾一個看似美好但卻讓你去屠殺別人的未來,諸如此類的,它撩撥出的是人性裡本來就有的東西。
這事兒即使解決了,爭端——雖然它非常無聊——的陰影也會很長時間存在於這個小鎮。
但這就是他們自己要走完的路了。
「能殺他了嗎?」伊森說。
「不要這麼暴力嘛,我都投降了。」對方說,舉起雙手,「也許我還能加入獵魔協會,成為你們的同伴呢。」
伊森看上去很想一道雷劈過去算了,艾倫說道:「那是不可能的。」
「別說得這麼絕對嘛,」魔鬼說,「我們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