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多星期前的晚上,凌飛在辦公室裡加班,其實就是懶得回家,於是窩在椅子裡看網路電視。然後金雲海的電話就來了——
“幹嘛呢?”金雲海從來不在開場白上搞創新。
“看電視。”凌飛也從不在回答上耍花腔。所以通常不是上班就是待著再不然開車最後就是看電視。
果然,金雲海無奈了:“你能幹點兒有意義的事情不?”
凌飛很樂意聽:“比如?”
“上網。”
“我上著呢。”
“……那你不上MSN!”金雲海已經放棄了在遊戲裡找海綿寶寶的希望,但掛個MSN累不死人吧?
凌飛不是沒掛,只是沒掛從前那個,但他不想告訴金雲海,其實手機號都不想告訴的,當時也不知道怎麼腦袋一熱就……好吧,他承認他不想跟這人天各一方相忘於江湖:“都下班了,還掛著工作的東西多煩。”
“少來,白天也沒見你上線好吧,大半個月了跟個遺像似的掛我好友欄裡。”
“……”凌飛在心裡把金雲海當成薯條炸了個通透,“我忙啊,員工天天拼命,我不能當老闆反倒偷懶吧。”
“拉倒,別跟我扯,”金雲海嗤之以鼻,“都開公司的誰不知道誰啊,就那麼忙?”
凌飛勾起嘴角:“顯然我這個老闆比你成功。”
“啊?”
“淡定,不要嫉妒。”
“靠!”
凌飛抱著電話縮在舒服的按摩型老闆椅裡,樂得花兒朵朵開。
就在凌飛以為這淡會繼續扯下去的時候金雲海忽然問了個挺正經的問題——
“我說,你真不回東北啦?”
要是以前,凌飛還真會認真掂量。,大不了賣房子賣地帶著爹去倒插門兒,可現在,都成浮雲中的戰鬥雲了。
“什麼叫回啊,我家在深圳,該說去東北好吧。”
“行,不跟你摳字眼兒,”金雲海難得好脾氣好耐心,“那你啥時候還過來啊?”
“不知道,再說吧。”
“你在這邊兒有業務嗎?”
“沒有啊,怎麼了?”
“那就開拓一下唄。”
“暈,一個東南亞一個俄羅斯,我可照顧不過來,而且也不能跟你搶生……”
嘟嘟嘟——
凌飛愣住,金雲海掛他電話?金雲海居然敢掛他電話?!他話還沒說完呢!!!
一種強烈的被人欺負的感覺湧上凌飛心頭,直到夜裡十二點他回家躺到了床上,那惡氣仍舊憋在胸口。他發誓,下一次金雲海再打電話來,他一定要先掛!!!
至此,回憶結束。
那之後凌飛的誓言一直沒機會實現,因為金雲海再沒打電話過來。惡氣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成了困惑,再然後發酵成莫名其妙。直覺告訴他自己應該是惹著金雲海了,可到底根兒在哪裡,搞不清。所以,真的很莫名其妙!
又一個忙裡偷閒的下午結束,凌飛收拾好東西開車奔赴某餐廳——前一天和周航約好今兒個來這裡吃飯。
凌飛遲到了五分鐘,結果發現周航居然也沒到。坐下來剛想給對方打電話,也不知手機先一步響了。打電話過來的正是周航,說臨時有事,來不成了,言語間雖沒直接說,但還是聽得出淡淡的抱歉意味。凌飛很大度地赦免對方,讓他該忙啥忙啥去,末了給自己點了幾個菜,準備進行一個人的晚餐。
等待上菜的時候,凌飛被餐廳牆壁上的畫勾起了回憶。其實這家餐廳是為數不多他和周航能達成共識的,兩個人品味差別大,口味差別也大,唯獨這間餐廳兩個人都喜歡。餐廳是三年前發現的,之後兩個人但凡一起在外面吃飯,十次有五次光顧這裡。不過那時候兩個人十次見面九次吵,還有一次大打出手,所以即使約了見面,也經常出現被對方放鴿子的情況,但不知是誰先起的頭,不管因為什麼原因不能來,突發事件也好,忽然沒了心情也罷,爽約者從不會通知另一方,而另一方也僵著絕不打電話過去問,他們兩個都曾在這裡坐過不只一夜,只為等著那個註定不會出現的身影。現在想想,都跟前塵往事似的。
服務員把菜端上來,凌飛嚐了一口,味道同從前一樣。
但吃飯的人不一樣了,吃飯的心情不一樣了,很多東西都不一樣了。凌飛想,時間或許比上帝還要偉大,因為不論後者為世人描繪瞭如何跌宕起伏的藍圖,最終都會被前者厚重的掌心一點點撫平。
“飛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