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於是那些剩下的小學時光,也就這麼靜悄悄地流過去了。嚴迦祈所擁有的,仍然只是陳臻那一道漂亮,卻逆了光的模糊背影。接下來的日子簡直過得無知無覺渾渾噩噩。即使現在的嚴迦祈努力,努力地回想,也依然覺得那其實只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荒蕪和空白。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了六年級下半學期,小學生涯的最後一個學期。
開學的那一天,春色迷人,陽光燦爛得和五年前一模一樣。小迦祈跟媽媽牽著手走進教室等待報名,而那時候,他的心情明媚得,和這窗外的絢麗春光還有一些像。
他想了整整一個寒假,最後終於作出決定,無論他將要受到怎樣的羞辱,無論他將要受到怎樣的傷害,甚至無論他將要受到怎樣的忽視和漠然──但他還是必須要再努力一次,去不顧一切地挽回他。
不可否認,這樣的心情超越了被羞辱被傷害被忽視之後的全部痛苦。
它超越了一切。
而在打定這樣的主意之後,嚴迦祈便再也無法抑制住自己整日整夜的胡思亂想,直到昨天,恐怕天知道他已經在腦子裡構思好了多少種和好作戰計劃。而為了防止自己再說出某些得罪人的愚蠢話語,他甚至還為每一種作戰計劃都配好了臺詞:他會說的,然後陳臻可能會說的,再然後他會接下去說的……
這當然是一個無比龐大無比繁雜的瑣碎工程,然而嚴迦祈卻深深樂在其中,因為他在這裡找到了,再沒有任何事物可以與之相匹敵的絕妙魅力。在那些天馬行空的宏大想象中,陳臻會跟他說話,陳臻會跟他說很多很多話,陳臻甚至還會對著他笑,告訴他那些神奇的桌面小遊戲究竟是怎樣的玩兒法。而他也終於可以融進那一大群人中,再沒人排斥他,不過他更歡喜的其實是,在某一個安靜的空間裡,世界只有陳臻和他。
於是他耐心卻又貪婪地等待著,小眼睛一直黏在大門口,好久都不願意眨一下。他看到誰來了,誰誰又來了,誰誰誰又來了……就這樣看過了好多好多個熟悉卻陌生的誰誰某某,然而陳臻那張極易辨認的臉,卻依然沒有出現在他殷切熱烈的視線中。直到最後,家長都離開了,而他們被要求好好坐在位子上,聽老師說開學前的慣常講話時,陳臻依然沒有出現。
班主任的聲音真是好討厭……小迦祈一邊偷眼望著門兒,一邊在心裡低聲嘀咕著。他開始有些擔心,陳臻是不是生病了?是不是發生意外了?還是家裡出什麼事兒了?無論哪一種猜測,都讓他心驚肉跳,膽戰心驚。“好了,最後再說一個事兒,”聽到最後兩個字時,全班同學都極其默契地發出了一聲解脫般的嘆息,“陳臻同學因為家裡有特殊原因,所以這最後剩下的半個學期,他就不會在學校讀了。”
一秒,或者是四分之三秒的安靜之後,全班瞬間爆發出一陣幾欲掀翻屋頂的喧鬧聲。“天哪!!!她說的是真的嗎?”“不會吧!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靠!他走了,那我答應給我妹兒帶的情書咋辦!”“……放心,就算陳臻還在這裡,他也不會要你妹兒的。”“你……”
話題各種被歪,然而這都無法掩飾住所有人的詫異和震驚。不過嚴迦祈和他們相比,就醒悟得稍微晚了那麼一點點,當所有人的爭論都已經到達白熱化程度的時候,他才終於將失神的眼眸從大門口給艱難地撤了回來。沒錯,艱難地。他好像是以為,只要自己一直向著大門看,那麼陳臻便終將會出現在那裡,然後白所有人一眼,帶著一如往常無懈可擊的高傲說一句,你們都是白痴嗎,我就在這裡啊。
然而那兒連一個石子兒都沒有。
最後,當所有人都帶著他們或高或低的爭論聲走得乾乾淨淨時,嚴迦祈卻依然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個專屬於他的狹窄角落裡,安安靜靜地眨眼,心跳,呼吸。從某個熟悉的角度望過去,那裡終於再也沒有一道,漂亮非凡,卻是逆了光的模糊背影。
連模糊都再也沒有。
片刻之後,他慢慢將手伸進書包,輕輕撕碎了那些無比傻氣的,和好作戰計劃稿。
遇上一個人總是很難,然而失去一個人,卻總是簡單。遇上一個人之後世界開始很小,然而失去一個人之後,世界卻竟然變得如此浩瀚。
天空完全黑掉的時候,嚴迦祈想,他的整個小學時代,也終於走到了盡頭。
陳臻離開了,留下的是一波又一波熱議他的風潮。從此嚴小胖每天都能在校園裡聽到各種各樣關於陳臻的,這樣或者那樣的傳聞。他聽得很歡樂,也覺得很搞笑。而如此詭異的,甚至可以說是變態的心情一直持續了很久很久,直到某個午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