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滾過了一陣沙啞的咕咚聲。他默然地看了陳臻好一會兒,竟忽然覺得有些手足無措起來。。那些靈活的四肢在此刻都彷彿變得多餘,因為嚴迦祈完全不知道究竟要怎麼擺放它們,才能讓此刻的自己看起來,稍微不至於是一團傻氣。
巨大的酸楚和苦澀,正在費盡心機地攻擊著他算不上強壯的眼眶。嚴迦祈忍了又忍,憋了又憋,最後實在是撐不住了,便只能努力把自己偽裝成一個感冒未好的小病號。他痛苦地抽了抽鼻子,然後再狼狽地掩飾住,他眼睛裡的馬亂兵荒。
這一切都太突然了,他才剛以為自己可以和陳臻解除誤會然後和平相處呢,結果就在下一秒,這樣的美夢就又被他毫無美感的說話方式給摧毀了。
嚴迦祈恨自己為什麼不是啞巴,如果他是靠寫字交流的話,那麼他一定會字句斟酌,務必謹慎,萬分小心的。
可是這已經無法實現了。嚴迦祈一邊如此絕望地想著,一邊再次眨了眨眼,想努力擠走眼眶裡那些驀然襲來的苦熱。因為就在剛才,他又犯了錯誤,犯了第二個錯誤。並且他毫無自信,陳臻會寬宏大量地饒恕他,然後再給他第三次機會。
【我討厭他們,我更討厭你】
嚴小胖明明只是豬八戒,可是這句緊箍咒,卻偏偏應驗在了他的身上,痛得他想哭。現在,他只能兩眼模糊地看著陳臻轉身走回窗邊,揚手拉上那一大卷厚重的窗簾。世界頓時被劈為兩半,而他留在黑暗裡。“不,不是,不是的……”當陳臻開始往回走的時候,嚴迦祈才總算是意識到了,現在的他究竟面臨著怎樣尷尬的困境,於是他立馬手忙腳亂地比劃起來,甚至不在乎自己竟還帶著一種丟臉的,哽咽的哭腔,開口挽留道,“我,我真沒有別的意思……”
陳臻撇了撇嘴,抿緊唇,沒有說話,只是擦著身子從嚴迦祈身邊走過了。那一刻,一股強大的悲傷氣流完全席捲了他。事後嚴迦祈想,如果當初的他能夠勇敢一點,勇敢到轉過身去拉住陳臻的手臂的話,那麼他接下來一年半的小學時光,就一定不會是記憶中的那樣。那樣蒼白,比以往更加蒼白。那樣孤獨,比過去更加孤獨。陳臻關上門,走了。而那一天,小迦祈久久地站在教室裡,直到下午快上課時,同學們都陸陸續續地走進來。不過他一點兒也沒感覺到不自在,因為從很早很早之前開始,他們看見他,也都當做沒看見他。而現在,他終於也進步了:他看見他們,也可以當做沒看見他們。這樣不費吹灰之力的無視,這些年他一直在練。練了多久,就難過了多久。不過現在看來很好,畢竟,他總算是煉成了。那麼由此看來,每件事情的成功都是需要契機的,而他的契機就是,陳臻對他流放,和驅逐。預備鈴拉響的時候,嚴迦祈走上前去拉開了窗簾。卻很詫異地發現天空黑雲密佈烏雲滾滾,那分明就是一副,快要下雨的變天氣象。於是,窗外室內,終於都是一樣的黑。嚴迦祈靠在窗邊仰頭看天,很奇怪自己居然會覺得,此刻暗黑的雲層竟然會比剛才正午的日光,還要更加千倍百倍得明亮。否則,這天色怎麼會害得他既看花了眼眸,又看溼了眼眶。他就一直這麼傻站著,忘記了鈴聲,也忘記了一切。所以,當老師走進來的時候,他便非常理所當然地,又被罰站到了教室最深最暗的角落。而陳臻是在這節課已經差不多過了一大半的時候,才姍姍來遲懶懶出現的,但他卻仍然很平常地,在被老師不痛不癢地數落幾句之後,便又悠閒自得地穿過走廊,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嚴迦祈確信自己肥胖的身體即使是藏在暗角里,也是很難讓人忽視的,可是陳臻這一路走來,卻連一眼都沒有看他。事實上,他甚至沒有花力氣去彎出一個餘光應該擁有的柔軟弧度。然後他坐下來。於是那整個下午,嚴小胖傻傻看著陳臻的背影,就好像發了一輩子的呆。他確信陳臻是不會再理他了,因為他甚至連對付自己接下來一波又一波兒的找茬兒,都顯得不那麼情願和熱衷了。事實上更多的時候,陳臻對於他根本就是一副完全漠視的態度,好像這個班裡根本沒他這個人,好像這個世界上,根本不曾有過他這個人。而嚴迦祈,也在數不清第幾次被班主任逮住痛罵站牆角之後,漸漸放棄了對陳臻自以為是的捉弄。從那時起,被人排斥的孤單,終於無可挽回地走向了,不被接納的孤獨。陳臻討厭他,更討厭他,或許也是最討厭他。這個是事實就像是一根刺,時時刻刻都哽在嚴迦祈脆弱的喉嚨深處。每一次,當嚴迦祈看到陳臻皮笑肉不笑地和那些分明是他無比討厭的同學玩在一起笑得開心時,他都會覺得很難過很難過。他難過陳臻的忍耐和偽裝,卻更難過陳臻竟然寧願對著別人虛情假意,卻也不願意和他說上一兩句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