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晨曦點頭。
柳彥傑又說:“日本人不會在上海投瘟疫。跳蚤是不懂,看到日本人就繞開跳的。日本人喜歡玩人家的命,但不敢玩自己的命。前陣子,汪系的人在上海放了不少革命人的血。雙方都廝殺地厲害。日本人躲在蘇州河以北,要租界警察保護,連臉都沒多露一下。”
“我要和你說件事。”柳晨曦說,“今年4月的時候,周景來問過我一個奇怪的案子。說有人死後縮得只有猴子那麼大。我沒見過屍體,又不能做活體檢驗,沒給他結論。但是我知道有種病菌有可能造成他說的那種後果,而這病菌是在實驗室裡培養出來的,只有日本有。”
“你怎麼知道?”
“聽人說的。”
“聽誰?”
柳晨曦猶豫了一下道:“一個日本人。”
柳晨曦始終背對著他,柳彥傑看不清他說話的樣子。他不滿意柳晨曦仍與日本人有來往,提高了聲音問道:“那個姓伊藤的?”想到那個日本男人,柳彥傑就不快意。他直覺伊藤健一對柳晨曦心懷不軌。
“不要再和日本人有來往。”柳彥傑警告。
“我知道。”
窗外夜很黑,被絲絨窗簾擋著,連月光也透不進來。柳晨曦已經轉過身,他似乎察覺到了柳彥傑的不悅,小心翼翼地用唇尋找到他的唇,輕輕地吻下去。柳晨曦說起了孩子,他誇柳彥傑把孩子的名字起得很好,他很喜歡。他還說他要做柳彥傑一輩子的大哥,這個身份就是名分。
柳彥傑聽他提名分的時候,想到了林若梅。那是他能給名分的女人,但這個女人沒能跟他到最後。現在他懷裡這個只有身份永遠不會有名分的男人,卻說要跟他一輩子。柳彥傑過去從來不認為名分是什麼重要的東西。只是這個夜晚,柳彥傑從心底湧出的一股念頭。他想要給柳晨曦一個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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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十七章全 。。。
第十七章
寧波方面出了事,柳彥傑在滬西的生意也受到了影響。柳彥傑平日不直接管理銀嶺,他呆在租界裡的時間要比在滬西長。但最近,柳晨曦經常看到他往賭場那邊去。
柳晨曦進購的藥品晚了一週才到上海,其中消毒藥劑比他訂的少了一半。他沒有向柳彥傑質問這件事,藥品能送到醫寓已經相當好了。他聽林牧說過,現在不只是大米有人囤,藥品也有人囤,囤積了好賣高價。寧波那邊又急需藥物。這次柳晨曦要的藥是柳彥傑花了兩倍的錢從藥商那裡弄回來的。
自從張亞輝隨父親去了香港後,柳晨曦又在滬西找了個從醫學院畢業的年輕人。他把年輕人交給了林牧。林牧是個好師父,他教徒弟很有耐心。張亞輝的養子留在上海,仍然替柳晨曦做事。12月開始,醫寓管醫生們與其他做事的人中午與晚上兩頓飯,這讓大家都很高興。日本人已經控制了印度支那方面大米的進口,米行裡的米越來越少。這周大米又從原先的四十五元一下漲到了六十幾元,很多人在家喝粥。醫寓的米是柳彥傑派人送來的,柳晨曦會給他買米的錢。柳彥傑每次都象徵性地收一點,他說只要不讓他虧得太厲害就行,不然他晚上睡不著覺。
由於大米飛漲,看診費也提高不少。醫寓開在勞勃生路,幫老百姓看病,柳晨曦漲也是漲在大家都能接受的範圍內。病人看得起病,醫寓能賺點錢維持生計。只要日子過得下去,大家就能湊合著過。
柳彥傑到滬西的時候,來他的醫寓看過幾次。晚上躺在床上,柳彥傑就跟他說別人在虹橋路上開得療養院怎麼賺大錢。“在租界富人區發免費拍X光的傳單,噱他們到醫院裡拍片。只拍片,就是儀器裡能看到但是沒有到手的片子,菲林也是要錢買的,不值得浪費。來十個,十個都有病,沒病也說有病,必須住院。越是有錢的人越是怕死。替他們開藥,要開最貴最新的洋藥。他們就相信洋人的東西。”(抗戰生活史)柳晨曦投給他不滿的眼神。柳彥傑會意地笑道:“我不是要你這麼做,只是告訴你有人在這麼做。”柳彥傑吻他的時候說他太有良心,“如果每個人都像你一樣,上海就不是現在的上海。”
上海是怎樣,用如果是不能想的,永遠想不出它真正的樣子。柳晨曦最近時常出診,聽到不一樣人說不一樣的上海。這天,他提著藥箱要去租界替人看診。由於羅烈替他辦事去了,柳晨曦準備叫傻根的人力車。他在車伕堆裡看了一圈,沒有找到傻根。柳晨曦只穿了件黑色風衣,在外面站了沒多久,就覺得風往領子裡灌,寒氣鑽進骨頭裡的冷。
“柳醫生是在找傻根?”一個車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