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鎖在籠中。”
尹芝心頭一顫,她長久注視著他,終於說,“你呢,你可有想過離開這裡?”
“去到哪裡?”他愕然。
“海角天涯,自由自在。這世上除去這座山頭,還有許多樂土。”
沈喻然搖頭,“我不走,我答應偉棠,永不離開這。”
這裡也是一隻囚籠,他亦無非是那隻奇鳥。這是上蒼多麼驚人的暗示,若不早日破籠而出……尹芝心裡惴惴不安。
“活在此處,你當真快樂?”
他想一想,答,“也許並不,但,我愛偉棠。”
“離開此處,你照舊可以愛許偉棠。”她一鼓作氣,“開啟籠門,飛到天上去,做回自己,以真正的沈喻然去愛許偉棠。”
他面色一變,有些自嘲地說道,“我一早忘記,真正的沈喻然究竟為何物。”
他是為了他深愛的男人,造化成今天這副樣子。尹芝在心裡頭為他哀慼。
“若未結識先生,你會過怎樣的人生?”
“呵,留在美國,在研究所上班,朝九晚五至今,有個或愛我或不愛我的妻子,時有爭吵,同床異夢,養育一雙子女,整日送他們讀書上學。”他說罷笑起來,“有些可怕;那必然不是我。”
那將會是一位墮為凡胎的他,人到中年,會因幸福與麻木日漸發福,頭髮掉去一半,眼梢都鬆懈下來,可他一定安然自在。
“不,不。”他又改口,“若依我自己,何苦讀到博士去,就去夜店裡日日跳舞,或是乾脆乘熱氣球穿越熱帶雨林上空。”
“我就知你是天字第一號瀟灑人物。”她鼓勵他,“不如明日當真就去這樣做做看。”
“別說玩笑。”沈喻然揉揉眼,隱忍了一個哈欠。“為何忽然同我講這些?”他不解。
尹芝說不出話來,她比他識得更多現實,卻沒有勇氣一一去告訴他。
“好了,小姐,我很累,想睡了,不同你痴人說夢。”他面上卻又倦容,於是逐客。
“喻然。”她站在門口驀然轉身。
他看住她,“有事?”
她衝口而出,“方才我說的話都是認真的,但求你考慮。”
“你今天十足奇怪。”
她笑一笑,“我走了,好夢。”
隔日,她擅做主張未拿HG3給沈喻然。
至中午,他蜷在床頭,面若死灰,冷汗直流。尹芝心咚咚跳,打電話給路俊輝。
“你私自減少了HG3的藥量?”
“我一顆也未拿給他。”尹芝毫不掩飾。
“可否不再幹預此事!”
“難道我眼睜睜見他被殘害致死!”
“他此刻已有戒斷反應,容不得你回頭去。”
“劊子手!”尹芝失聲。
對方良久沉默,“我知道我該下地獄的。”
她不想聽他做無謂檢討,“他此刻十分難過,可有方法救他!”
“拿出藥瓶,給他服藥。”
她緊緊攥住聽筒,幾乎握碎。她想到許偉棠,他平日待他多麼好,可暗地裡卻不惜抽去他的精魂,挖空他的內裡,將他變成一幅風乾的軀殼。他當真能永世存放他嗎?
她悲哀地跪在他床頭,斟一杯水,將兩粒綠色藥片放進沈喻然的口中,無路可退。一個鐘頭過去,他面色好轉,又成完人。
他睡著,她到廳堂中枯坐,日垂西山也未動一下。
電話鈴就是那時忽然響起的,嘩地一聲,震得她汗毛都炸開。
大宅中的電話是個無謂裝飾,似乎意在證明這座山頭還未曾被現代文明徹底孤絕,但它絕少響起過。
他拾起聽筒,彼端傳來一段暗啞的男聲。
“請沈少聽電話。”
尹芝愕然,“請問您是……”她回頭找管家,可此刻他不在四周。
男子不答,靜默一陣又重複,“請沈少聽電話。”
尹芝只得去叫沈喻然。
他足過一刻鐘才施施然下樓來,對方並未掛線。
尹芝站在一旁,聽沈喻然只答嗯或者好這樣的字眼,兩分鐘便結束了。
她試探問,“誰?”
她不該過問他的事,只恐他為人所欺。
沈喻然猛然轉過頭來,尹芝發現他臉孔青白如鬼魅,無一絲血色。他抓著她伸過來的手臂,“讓我坐下來。”
大廳裡只得他們兩,她在他跟前蹲下來,“可以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