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普通中帶點文藝的中年男人。
如果不是衛鳶首先向他打招呼,嚴宇城不確定自己是否能認出他。
“哥,好久不見。”衛鳶衝他笑了一下,笑渦出現在帶著歲月痕跡的臉上,伴隨著眼角的幾道皺紋,早已經沒有當年的味道。
其實,嚴宇城知道,這三十年來生死兩茫茫,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塵滿面,鬢如霜?
在外人的眼裡,他已經成長為一個強悍鐵血的威嚴家主,完全掌握了家族的勢力,甚至將嚴家的勢力版圖擴張了許多,雖已盛年不再,卻也該是大權在握,意氣風發。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三十年來,他有多痛苦,多疲憊。
他捧著手中被黑布包裹著的盒子,對著衛鳶冷淡道:“嗯,好久不見。”
衛鳶見他西裝革履,頭髮梳得一絲不苟,面色沉凝沒有半絲波動,頓時覺得無趣起來。只是再定睛一看,發現他額頭上還帶著些微微的紅腫,衛鳶困惑中就帶著一絲興味,道:“哥你這些年改信佛了?到寺裡面磕頭去了?”
嚴宇城抿著唇,不想和他多說什麼,繞過他就往另一邊走去。
“對了——”衛鳶在他的後面追了兩步,揚聲道,“有件事情我得告訴你。”他走得太急了些,手裡的魚被晃得不安起來,在黑色塑膠袋裡使勁翻騰了幾下。他沒理會,乾脆把袋子往路邊一丟,想靠近嚴宇城身邊,卻被嚴宇城身邊的保鏢攔了下來。
“喂,嚴宇城——”見嚴宇城邁步走遠,衛鳶放大了聲音,朝他喊道,“抱歉啊,三十年前我騙了你——那時我是看見董夏了,可是他身邊根本沒有人,只有一個骨灰盒!”
嚴宇城身體顫了一下,將手中被黑布包裹的盒子緊緊摟在懷裡,沒有回頭,快步離開了。
衛鳶望著他的背影,好一會兒,才彎腰撿起裝魚的袋子,撇嘴道:“不知道是不是找了三十年,真可憐。”說著頓了一下,嘆了一口氣,“只是沒能近距離地欣賞他痛苦絕望的臉,浪費這麼多年的感情,太遺憾了。”
說著,他趿拉著人字拖,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走向他租住的小屋。
……
嚴宇城一刻不停地往前。
他摟緊了懷中的盒子,身體一直在微微顫抖。
雲安逝去的第三十年,他終於找到了董夏。
可董夏早就死在了十年之前。
在他塵封已久的房間內,嚴宇城找到了他臨死前留下的信,上面寫著,如果嚴宇城肯到他的墓前來,當著眾人的面跪下磕九百九十九個頭,就會有人告訴他,陸雲安的墓在哪兒。
嚴宇城整整找了三十年,區區九百九十九個頭算得了什麼?哪怕是九千個九萬個,他也不會有絲毫猶豫。
驟雨初歇,他跪在積水中,額頭一下一下地磕在地面堅硬的磚石上。
額上的面板高高腫起,又磕破了皮,血滴在地面薄薄的積水中漫開,變成淡淡的紅。
九百九十九個叩首過後,他眼前一黑,被身旁的保鏢眼疾手快地扶住。
周邊一片寂靜。
沒有人,也沒有動靜,只有樹葉邊緣的雨水點不斷滴落入泥土,聲音輕不可聞。
董夏已經死了,沒人知道他究竟將這個訊息託付給了誰。
嚴宇城跪在他的墓前,久久不動,幾乎已經絕望,直到看到蒼老的守墓人顫顫巍巍地走了過來。
“這就是那個姓董的年輕人讓我指給你的墓。”守墓人領著他到了一片獨立的墓地前,指著只刻了一個“陸”字的墓碑道,“他說,骨灰盒就埋在這下面。不過盒子裡面早就是空的。”
頂著嚴宇城悲傷震驚的目光,守墓人接著道,“姓董的年輕人說,他在給這位陸先生下葬之前,就按照陸先生臨終的囑託,將他的骨灰都灑進了海里。”
從此,只留下矗立的墓碑,空空的骨灰盒,昭示著陸雲安他到世間來過的痕跡。
至於其他,已隨海潮漲落,無處可尋。
嚴宇城眼前一黑,將衝到喉口的鮮血生生嚥了回去。
他強撐著精神,抱著最後一絲僥倖一點點撬開了澆鑄封閉的墓穴,雙手並用挖開封土,氣喘吁吁地捧出表面已被泥土浸出斑斑痕跡的骨灰盒。
“雲安,雲安……”他帶著泣音低聲呼喚著,用發顫的手掀開蓋子,一眼就看到了空空蕩蕩的內裡。
這一眼讓嚴宇城再也經受不住,他身體一晃,猛地栽倒了下去。
他手腕上的佛珠忽然斷裂開來,紫檀木的珠子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