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瞳慢慢地走過去,人群裡讓出一條路來,他走到公告版前,那裡,貼著一張小字報。
“我係三年級學生安XX,原來系本市某鉅富所包養的男妓,不知系領導與學校會對此有何種態度?
另:據悉,此人與本系一副教授辭職一事亦有聯絡。”
白紙黑字,畫一張驚駭的臉,一個硃色感嘆號,血也似的紅。
墨瞳慢慢後退,步步艱難。
轉頭處,瞥見談力滿是得色的臉。
走出人群,走出大廳,走進雨裡。
漫天雨霧中,長長的林蔭道,墨瞳一個人走過,哪裡有一雙溫暖的扶持的手?
一直走出校門,他開始發足狂奔。
跑回公寓,他死死關上門,拉起所有的窗簾,溼碌碌的身子嚴嚴實實地裹進被子。
於阿姨發現墨瞳的不對勁,已是第二天的傍晚。
他睡在床上,人燒得滾燙,卻還清醒,大睜著眼,問他什麼也不答應。
於阿姨打電話找來了周釋懷。
數月不見的周釋懷出現在墨瞳的床前時,他的目光開始緩緩轉動,落在周釋懷的臉上,突然綻出一個笑,花榭一般的惆悵,吐一口長氣,“好了。我的最後的蘋果也沒了。”
38
周釋懷打電話叫來了醫生。
護士把吊針戳進那孩子的手背時頗費了一番功夫,細瘦的手背,很難找到血管。周釋懷看著護士把針戳進去,又拔出來,如此三四次,每次都帶出一點點血珠,象一顆顆小小的珊瑚珠,落在細白的手上。墨瞳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空落落的眼睛著某一處。
醫生小聲的說,“拖的時間太久了,恐怕要轉成肺炎,先吊上水看看今晚怎樣。
周釋懷在床邊坐下來,三個多月了,他把這個孩子棄置在一邊,卻一直在暗地裡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
他看著男孩子一夜間瘦得塌下去的臉,還有那一雙深黑如夜的眼睛,那裡面卻沒有光亮。
半個多小時過去了,墨瞳居然還是大睜著眼,藥物似乎對他絲毫不起作用。只是他的嘴角漸漸帶上了一個恍惚的甚至有些狡頡的微笑。
周釋懷省過來,呼地掀開墨瞳身上的薄毯。
床鋪上一大片濡溼,針頭早已被他拔下,手背上的血跡已經凝固。
周釋懷用厚的大毛巾墊好弄溼的那塊床單,從外間叫來了醫生,讓護士重新給他打上吊針。
墨瞳開始掙扎,雖是無力,卻讓年青的小護士無法下手,擎著針無措地站在一旁。
周釋懷用力扣住墨瞳的手腕,示意護士下針。之後又叫護士用繃帶把墨瞳的兩隻手腕鬆鬆地綁在床沿。
墨瞳終於停止了掙動,疲憊地躺著,笑一下,過一會兒,又笑一下。
周釋懷示意醫生護士出去。重又在床邊坐下。
過半晌,墨瞳突然轉過臉來,望向周釋懷。目色迷離。
墨瞳說,人家說發燒的時候那個地方特別地火熱,你不想試一試嗎?
周釋懷微微一愣,隨即平靜地說,你看你現在的樣子,怎麼能受得了?
墨瞳綻開一個妖媚的笑,聲音低沉宛轉,“恩客如果都象您這樣,那做妓的有福了。”
周釋懷用手緩緩地撫著他的額角眉梢。
“安墨瞳,不要挑戰我的耐心。千萬不要。”
一如既往的平靜聲調,但還是瀉露了一點點的情緒。
這一點點就夠了。墨瞳的眼睛望著天花板,那雙眼睛驚心動魄的美麗。
終於,眼中的光亮暗下去,藥性發揮了作用,他睡著了。
這一睡便是一天一夜。
他的病還是轉成了肺炎。
墨瞳覺得自己在沙漠裡跋涉,空空的雙手,茫茫的前方,他趴在沙裡,想著,就這樣吧,不用再起來了,沒有路的,哪裡都沒有路。
人往更深的昏沉中墜去。
只覺一雙溫熱的手在額上輕扶。熟悉而溫柔的觸感,卻讓他害怕到輕顫,想拼命甩頭甩掉那隻手,卻半分力氣也使不出來。想抬手,手也動不了分毫。
更有那一種混合著茶葉清香的淡淡香氣始終縈繞在周圍,如絲如縷,罩著他,無處躲無處藏。
墨瞳開始低低地哭,卻沒有眼淚,象一隻小小的困獸。
第三天,墨瞳終於有了知覺。
昏沉之中,只覺眼皮上一隻微涼的手指輕輕扶過來又扶過去。
墨瞳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