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完全不認識他一樣,就這麼看著,就這麼站著,不關門,也不往屋裡讓。
連旗見他們僵持在那裡,忙伸手把門拉開擠進去,和田一禾並肩站在玄關裡,對田母說:“阿姨你好,我叫連旗,我們回來看您二老來了。”
田母沒說話,她就盯著田一禾,眼睛一眨都不眨,根本就沒聽見連旗說的話。
田一禾被瞅毛了,當年的往事一下子全湧到腦海裡,流下的眼淚變得冷冰冰的,粘澀地粘在臉上。他徹底失望了起來,隱隱又有絲恐懼,他怕那種情形會再重現,他受不了。
田一禾想轉身回去,就當從來不曾回來過。就在他抬腿的一剎那,突然“啪”地一聲脆響,臉上捱了一個重重的耳光。田一禾震驚了,不只是他,連連旗都震驚了。這一巴掌很痛,臉上火辣辣的一直延伸到心裡。田一禾狼狽不堪,怒氣直衝到腦頂上。這時,他看到了母親的臉。
對面的田母嘴唇在顫抖,全身都在顫抖,像一個被摧毀的泥塑,臉上的嚴肅和刻板簌簌地粉碎下來。她對著田一禾叫罵:“你個小兔崽子你怎麼還知道回來呀,啊?你永遠也別回來呀!你還回來幹什麼呀——”還沒罵完眼淚就掉下來了,無法抑制地沿著皺紋佈滿了整張臉,她一邊哭一邊用力捶著田一禾:“你還回來幹什麼呀,啊?你真沒有良心哪——我怎麼就養了你這麼個沒良心的呀!你知不知道我多擔心你呀,啊?我每天晚上都做噩夢啊——夢見你被車撞了被人害了——你怎麼就這麼不懂事啊,啊?嗚嗚嗚嗚——”田母越說越傷心,越打越沒力氣,最後只剩下哭,嚎啕大哭。
在田一禾的記憶裡,母親一向都是體面的,都是注重言表的,從未有過如此失控的情形。田一禾心軟得跟融了的蠟似的,什麼倔強什麼怨恨什麼傲氣什麼面子,呼啦啦全都飛跑了,只剩下悔,悔得腸子都青了。他“撲通”跪到母親面前,涕淚橫流,哽咽著喊道:“媽——媽我對不起你,是我不好,媽我錯了我知道錯了,你打我吧你打我一頓吧……”他雙手用力左右開弓連扇了自己幾個耳光,抱著母親的雙腿放聲痛哭。
這時田一禾的爸爸從屋子裡出來了,連旗只看到一塊被陽光拖長了的影子直罩到門口。田父長得人高馬大的,腰板很結實,儘管頭髮都花白了還是能看出年輕時的彪悍,明顯田一禾長得更像他媽。
彪悍的田父手裡還拎著根木棒子,他根本沒瞅連旗,他直奔田一禾就去了,掄起棒子照著田一禾的後背掄了下去:“你個小兔崽子你還知道回來?你怎麼不死在外面?我TM今天揍不死你我!”這一棍子打得田一禾一激靈,痛得齜牙咧嘴。連旗一瞧,這不行啊,這都掄棒子了都。他不敢攔著田父,人家還在氣頭上呢,而且說實話,連旗也覺得田一禾這小子是得教訓教訓,太不像話了。但想歸想,事實歸事實,事實是連旗無論如何也不能讓田一禾捱打的。田父再次提起棒子揮下去的一剎那,他瞬間撲到田一禾的身上去了,這一棒子結結實實打在他身上,連旗眉頭一皺,他說:“叔,你要打打我吧,是我把小禾苗帶壞了。”
田一禾推連旗:“你走開,我爸打我你走開!”
連旗能走嗎?跪著俯在田一禾身上沒動彈。
田父不管那個,正在氣頭上呢還能顧得了什麼,揮著棒子一頓亂抽,一邊抽一邊罵:“我叫你不回來叫你不回來!你個兔崽子!——”
這邊母子倆哭,那邊田父罵,一屋子雞飛狗跳亂七八糟鬼哭狼嚎。田父打了十來下累的氣喘吁吁,也沒打中田一禾幾下,氣得上來拉連旗:“你起來!你躲開!我今天我打不死他我!”
連旗這回起來了,輕輕攔住田父一個勁地勸:“叔您消消氣,消消氣,田一禾這不是回來了嗎?您消消氣,別累著了。”
田母哭得直抽搭,手腳冰涼,大腦有點缺氧發暈,按著額頭晃了兩晃,嚇得田一禾忙起來攙她:“媽,媽你坐下吧。”扶著母親坐到沙發上。他說完又跪到田母的膝邊,田母踢了他一腳:“你給我起來,裝什麼裝啊?你要真有心能不回來看一眼嗎?”說完又開始掉眼淚。
田一禾的心疼得沒著沒落的,碎成一片一片的,弓著腰輕喚:“媽,媽你別哭了,我錯了……你別哭了……”
田父跌坐在沙發上呼哧呼哧喘氣,那幾下子真是挺用力,喘夠了一瞪眼睛:“哭什麼,都哭什麼?!行了,別沒完沒了的!”
老爺子在家裡說一不二,話一出口屋子裡就安靜下來,母親仍是捂著嘴抽抽搭搭的,但聲音小多了。情緒發洩完畢,罵也罵了打也打了,現實和理智一下子都湧到眼前來,這時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