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還是等你回來了我才能安心。”江照剛才睡也睡得不踏實,現在心裡寧定了不少,睏意席捲而上,打著呵欠,“我先去睡了。”
江照幾乎是一挨著枕頭就又進入夢鄉。周圍十分嘈雜,很多人神色驚慌地在他身邊急速穿梭,彷彿無聲的潮水,一下子湧進來又一下子湧出去。他像一個局外人,看著母親哀哀慟哭,看著嬸嬸阿姨們無奈地勸慰,父親黑白色的大照片掛在牆上,笑容和往日一樣溫柔寬厚。他甚至能回想起父親粗糙的大手,親暱地撫摸他的發頂,還有父親爽朗的笑聲。
他沒有眼淚,他還不太明白這一切意味著什麼。等他明白過來時,已經流不出淚來了。
恍惚中還是老舊的樓梯,一步一步向上延伸,樓道里黑洞洞的,像無底的深淵。很多人衝下來,面色蒼白,一個阿姨拉住他的手,嘴唇不停地在動,似乎焦急地說著什麼,但他聽不清。
一個擔架被抬下來,白色布蒙著,裡面躺的是誰呢?
他這時才聞到那種味道,很熟悉,又很陌生,已經被風吹得很淡了,但仍然刺鼻,挑動著他最脆弱的神經,他恍然明白過來,那是煤氣……
煤氣……
江照忽地坐起來,渾身發冷,眼前漆黑一片,就好像夢境裡的樓道。他掀開被子下床,輕輕推開門。
江照醒來的一瞬間,明鋒就醒了,他開始以為江照是要去洗手間,沒想到對方竟會離開臥室。江照的腳步很急,很慌張,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立刻去辦一樣。
明鋒皺皺眉頭,他拿出床頭的鬧鐘瞄一眼,才半夜兩點,也就是說他才躺下一個小時。明鋒用力擦把臉,起身跟著走出去。
明鋒想喊一聲江照,問問他有什麼事,可他一到客廳,就被眼前的景象愣住了。客廳的窗簾沒有拉下,藉著灑進來的月光,可以看到江照無聲無息地遊走在地板上,像個飄蕩的幽靈。從這邊飄蕩到那邊,那邊飄蕩到這邊。流連於廚房和客廳裡,所有的窗前,所有的門前。
明鋒張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他不知道該不該叫他。看著這樣一個人在這樣的時間段在自己的家裡這樣遊蕩,你沒辦法不緊張,沒辦法不胡思亂想。
明鋒忽然覺得江照異常陌生,這個人跟自己當初遇到那個在酒吧裡的人完全不一樣,明鋒弄不懂是誰錯了,他,還是江照?
等江照轉身要走回來,明鋒迅速躺回到床上裝睡覺。江照仍沒有躺下,而是去拉開衣櫃門,窸窸窣窣似乎在擺弄什麼。過了好一會,明鋒感覺到被子微微一動,江照帶著些許涼意的身子躺在自己旁邊。
再過一會,傳來江照平穩的呼吸聲,緩慢而悠長,他睡著了。
但明鋒,卻被他帶來的那點涼意,弄得睡不著了。
江照無論睡得有多晚,第二天早上六點是一定要起床的。他一直都如此,有時候甚至會更早,這取決於和他在一起居住的人,生活習慣是怎樣。
他輕手輕腳走到廚房,開啟電飯煲,煮粥。把昨晚包好的小籠包豆沙包從冰箱裡拿出來,放到蒸屜上。切了點胡蘿蔔絲、黃瓜絲、豆乾絲、香菜段,拌上調料、麻油香油,最後又撒了點芝麻,做成開胃小菜。
江照喜歡做飯,尤其是早晨的時候,四周很安靜,所有的紛擾噪雜距離自己都還遠。他把一頓飯弄得噴香撲鼻顏色誘人,總想著會有那麼一天,能有一個安定的家,讓自己這樣隨心所欲地擺弄,心滿意足。
明鋒在床上翻來覆去,勉強再躺上一個小時,實在沒法睡了,起床洗漱。
江照聽到聲音,走出來問:“今天有事嗎?這麼早起來。”
“啊。”明鋒含糊地答應著,他走到餐桌前,心裡掂量著該怎麼跟江照說昨晚的事。
江照沒有留心到明鋒的臉色,不得不早起的人脾氣都不會太好,他早就學會這個時候應該少說話。江照把做好的飯菜一樣一樣擺在桌上,說:“吃吧,我包的,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明鋒看著白瓷碗裡的粥,放了一點紅豆和糯米,是淡淡的棕紅色,他舀起來喝一口,暖得很。小籠包白白嫩嫩,冒著絲絲縷縷的熱氣,他隨手拿起一個,塞到嘴裡。
“怎麼樣?”江照注視著他,眼睛亮亮的,帶著幾分期盼。
明鋒點點頭:“很好吃。”
“是嗎?”江照笑了,頗為滿足。
明鋒發現自己開不了口,他無法打破這種溫馨的愜意的氛圍。不能否認,江照有一種獨特的氣質,他就像水一樣,緩慢而悠然地流淌,能令身邊的一切安靜寧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