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死了,你不就是得到真正的自由了嗎?」
聽小周提到宗明可能會死,他的心不由自主地顫了一顫。
——其實宗明根本沒有事吧?什麼腦子裡長了東西、什麼開刀得救的可能性很小,那些全是騙我的吧?宗明只是單純玩膩了我這個大老粗,不然就是想看到我得時刻擔心哪天會有人再來把我綁走,膽顫心驚的過日子來取樂吧?
「如果這樣想你會比較輕鬆,那就這樣想吧。」小周淡淡地扔下這一句,便掛上了電話。
聽見電話傳來的嘟嘟響音,吳景昇都不由一陣茫然……之後無論他回撥了多少次,小周的手機都是關機的狀態。
他們的聯絡就此中斷。
在沒有了宗明的訊息,有時吳景昇半夜會突然驚醒過來。
睜開雙眼看到的是陳舊的天花板,身上蓋的棉被還有股淡淡的黴味……他有好久沒有曬棉被了,好幾次想趁著天氣好不用上工的時候趕緊曬一曬,可等他回過神的時候,都已經是晚上了。
突然驚醒後想要重新入睡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吳景昇得輾轉反側許久才能入眠。
冬天過去了,春天來了;春天過去了,夏天來了。
時間快得像是一個眨眼,半年的時間就這麼消失無蹤,吳景昇的生活忙碌於上工,找工的日子當中。
吳景昇後來去過一趟花酒巷,佇立在巷口許久許久,最後依然沒有進去。
見到她,又能怎麼樣呢?
救她離開那裡?她已經為她做過的錯事付出那麼多,她不該繼續在那裡沉淪……救她出來之後呢?
變成那樣的她可以恢復正常的生活嗎?萬一恢復正常的她知道她所遭受到的一切都是宗明指使的話怎麼辦?她會不會……會不會去報警?
吳景昇刷白了臉,比起她的安危,他擔心的竟是宗明會被警察逮捕的可能性?那一瞬間,深埋在體內的罪惡毫無遮掩地擺放到陽光底下,他原來是如此醜陋不堪。
在旁人詫異的注視下,他跌跌撞撞地離開了那個讓他喘不過氣的地方,並且再也沒有靠近過。
看不見就可以當作不存在。吳景昇像一隻把頭埋進土裡的鴕鳥,一次又一次反覆告訴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那個女人,不知道那個女人發生了什麼事。
懦弱而愚蠢,自私而卑劣——最可悲的是他居然是為了宗明,才做出這種泯滅人性的選擇。
前些日子吳景昇也和黃臉婆見了一次面,是他主動約的,並不是想挽回過去的婚姻,以他的身體也不可能……他只是想向她說一聲對不起。
這是他欠她的抱歉。
她是真的愛過他……無法從過去陰霾中走出,只想藉由和她結婚找尋新生活契機的他生生耗盡了她的愛情和青春。
「你……變了很多。」她的表情帶著不可置信。「我還以為這輩子都等不到這句話了。」
他再次低聲說了句對不起。
「這一年多來你發生什麼事?還是遇見什麼人了嗎?」
——發生了很多事,遇見了一個人……
「真叫我嫉妒,我曾經做了很多努力想要改變你……我以為你是不可能變的了,一輩子都是那樣……結果是我不夠努力的關係嗎?」
他苦澀地牽起嘴角,宗明的「努力」可不是平常人做得出來的……那樣的手段,只要是有良知道德的人都做不出來。
「那你現在有和『她』在一起嗎?」
——他不在了……
黃臉婆注視他的目光帶上了幾許憐憫,以為那個『她』拋棄了他,又或是發生了什麼意外。
「你會想念『她』嗎?」
想念宗明?不,他沒有,他為什麼要想念宗明?被宗明那種變態看上只有悲慘兩個字足以形容,他巴不得逃開宗明,逃得越遠越好。
只是……
只是偶爾他會夢見宗明抱著他,神情認真地要他記住宗明這個沒有姓的名字,壓抑著哭聲要他一直記得恨他。
只是半夜驚醒後,明明不冷,他卻會將身體縮成一團……而他的背後再也沒有那個會緊緊靠著他的另一個人存在,再也沒有人會在他的耳邊用著甜膩的聲音絲毫不知厭倦地呼喚著:「景昇,我的景昇……」
一個簡單至極的問題,他久久無法回答。
看著啞口無言的他,黃臉婆體貼的沒有追問,只是神情柔和地撫摸著自己的腹部,轉移了話題。
「我懷孕了。」
他替黃臉婆感到高興。